命河深处,水色已不再清澈,而是混杂着浓稠的灰黑,像是时光与宿命凝聚成的浑浊泥沼。沈芷安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过往亿万灵魂的叹息之上,耳畔不时传来低语,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诵念着她的劫数。
“沈芷安……你命犯三劫,逆天而行,终将付出代价……”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忽而像哭泣,忽而像讥笑,直钻心魄。她眉心的红色烙痕隐隐发烫,像是在回应这片命河的召唤。
洛长风紧随其后,他的剑始终横在身前,锋芒虽敛,却不容忽视。他的目光时刻盯着四周,那一层层翻涌的黑雾中,似有无数残影晃动。
“阿安,这里不对劲。”洛长风沉声道,“这里的水……不是水,而是无数破碎命运凝聚而成。若被卷入,灵魂必然被撕裂。”
沈芷安点头,她感受得更加清晰。脚下的每一道涟漪都带着锁链般的力量,似欲将她拖入深渊。可她没有退缩,只是抬眸,目光坚定如初。
“我来此,就是为了直面命运。”她的声音如剑锋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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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继续前行,命河的水面忽然开裂,露出一道幽暗的裂痕,仿佛天地的血口。那血口深处,浮现出一座古老的棋盘。棋盘悬浮半空,黑白棋子散落,然而那些棋子并非死物,而是一个个扭曲的身影,挣扎、咆哮、哀嚎——他们皆是曾经踏入命河却未能走出的修者,被命运之局化作了棋子。
洛长风瞳孔骤缩,剑意瞬间拔高。
“这就是……命运棋局的第一重关卡。”
棋盘忽地发出轰鸣,仿佛在回应他的言语。无数棋子齐齐震动,化为漆黑的阴兵,带着森冷的气息踏波而来。每一步落下,命河便翻涌起数丈高的黑浪,宛若末世降临。
沈芷安眸光一凝,抬手唤出红色长剑。剑身嗡鸣不止,仿佛也感受到命运之局的挑衅。
“棋盘要我做子?”她冷声一喝,剑光瞬间绽放,化作万丈光幕,“那便看你可否困我!”
剑锋斩落,剑光犹如燃烧的星辰,瞬间劈开数十阴兵,黑雾炸散。然而更多的阴兵从棋盘中涌出,无穷无尽。
洛长风长剑一震,剑意化作无边风暴,将沈芷安护在身侧。
“阿安,这里不是能硬闯之地。棋盘是活的,它以对弈为道。若你以力破局,必然落入下乘。”
沈芷安眉心的印记跳动,仿佛提醒她——这正是命运给出的考验。
她收回杀意,长剑横于胸前,闭上双眸。耳边那些低语愈发清晰,逐渐汇聚成一盘棋的落子声——叩叩作响,仿佛有人正在她心头布下天局。
“命局既然要以棋困我,那便以棋破之。”她缓缓睁眼,眸中神光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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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之上,忽然显现出另一道人影。那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模糊,却气息高深莫测。他执一枚黑子,缓缓落下。
“你终于来了,天衍之子。”他的声音低沉而空洞,“你的命,注定是棋子,而非棋手。”
沈芷安心头一震,那声音正是之前低语的源头!
她不退反进,反手提剑,剑锋直指对方。
“若世人皆为棋子,那我便是破棋之人!”
说罢,她抬手落下一枚白子。棋盘顿时震动,万千阴兵齐齐停顿,黑雾翻涌不止。
洛长风在旁凝视这一幕,神色肃然。他能感受到,沈芷安每下一子,都在燃烧她的寿元与意志。这并非寻常的棋局,而是以命为赌,以魂为棋。
“阿安……”他低声呼唤,却不敢打扰。
沈芷安额间已有冷汗渗出,她的每一步落子,耳边便有无数幻象浮现——她看到自己少年时被师门遗弃的孤影,看到命劫来临时无数亲人离散的惨景,更看到未来……自己独身伫立在荒芜的战场上,血染长空。
“这就是命运想要的结局?”她低声喃喃,眼底却闪过坚定。
她猛然一咬舌尖,以鲜血点在棋子之上。那一瞬,棋盘轰鸣,白子绽放光芒,硬生生压制了黑衣人一步。
黑衣人瞳孔骤缩,冷声道:
“逆命而行,终究自取灭亡!”
他抬手,再次落下一子。整座命河随之翻涌,巨浪拍天,黑雾凝成狂潮,朝沈芷安席卷而来。
沈芷安却丝毫不惧,目光如剑,声音铿锵: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重重落下一子。
轰——!
棋盘震裂,阴兵齐声嘶吼,随后化作无数碎影消散。命河的黑浪也随之被劈开,显现出一条通往更深之处的幽光之路。
洛长风急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芷安。她脸色苍白,胸口起伏剧烈,显然已付出极大代价。
“阿安,你……”
沈芷安抿唇一笑,虚弱却坚定。
“棋盘……只是一重关。命河深处,才是真正的命局。”
她话音未落,天际骤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仿佛有无形存在,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那叹息声,带着冷漠与审判。
“原来……你真的敢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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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回荡在命河深渊,久久不散。
沈芷安抬起头,眼底的光更盛。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