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声寂静。
战斗结束的余波还在天地间震荡,血气未散,山川间隐隐弥漫着一股压抑至极的肃杀之意。
沈芷安独自盘膝于崩裂的大地上,剑横膝前,闭目调息。
弟子们在远处布置简陋的护阵,不敢打扰她,只能静静守护。每个人都明白,师姐所承受的伤,远比外人所见的更为可怖。
她的身影仿佛与夜空连成一体,孤寂而坚定。
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剑心的裂痕,却在不断扩散。
——嗡!
剑刃轻颤,那道细小的裂纹忽然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沈芷安心神猛然被牵引,整个人瞬间坠入一片陌生的虚境。
四周黑暗无边,唯有那道裂痕化作一道光缝,指引她前行。
“这是……我的剑心深处?”
她低语,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听上去格外孤单。
步履迈出,光缝越来越宽,像是一道被撕裂的天幕,背后隐藏着不可名状的力量。
忽然,眼前景象骤变。
她竟看见自己,站在一副巨大的棋盘上。
棋盘无边无际,棋子密布,白与黑交错,气息沉重。每一颗棋子都仿佛承载了亿万生灵的命运。
而在棋盘尽头,有一双手缓缓落子。
那双手白皙修长,却沾染着血色。落下一子,便有山河崩裂,万灵哀嚎。
沈芷安心神震颤,眼前的画面分明与命运执子的影子极为相似!
可这不是外敌,这是她剑心裂痕中透出的景象。
“难道……命运的棋局,已渗透我的剑心?”
她攥紧手中长剑,额间冷汗涔涔。
忽然,一声冷厉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你斩不开命运,你只是命运的一枚棋子。”
声音带着无边的漠然与嘲讽,仿佛来自无数时空之外。
沈芷安抬头,眼见前方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赫然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容被浓雾遮掩,只能看清一双冷冽到极致的眼。
“你是……谁?”她低声问道。
虚影淡然:“我是你剑心裂痕中孕生的‘另一面’,是命运留下的烙痕。”
沈芷安心头大震。
她的剑心,本该纯粹无暇。可如今,竟因裂痕而孕生出一个“命运之影”?
“你妄想逆天破棋,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棋?”
虚影声音越来越冷:“你手中的剑,每一剑都早被安排。你所斩落的敌人,你所守护的誓言,皆不过是命河之中早已书写的篇章。”
话音如刀,直刺沈芷安心底。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剑意震荡不休。
“不!我不是棋子!”
“裂痕再深,我的剑也不会被你支配!”
沈芷安怒喝,长剑出鞘,剑光照亮整个虚境。
可就在剑光劈下的瞬间,那虚影竟同时拔剑。
剑势如出一辙!
她骇然发现,虚影的剑法,竟与自己一模一样,连气息都分毫不差。
——叮!
剑与剑碰撞,溅起无数火花。
虚影冷笑:“你看,连剑心都承认,你与我本为一体。你无法斩我,正如你无法斩断命运。”
沈芷安心底一阵撕裂般的痛。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才是裂痕最可怕的地方——它不仅让她的剑心不再完整,更让命运得以在其中投下阴影。
如果她败了,虚影将彻底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她”。
“你想吞噬我?”
“吞噬?不。”虚影轻声低语,剑光逼近,“我是你,你就是我。到最后,你会明白,抵抗只是一场笑话。”
沈芷安双手紧握剑柄,心口的裂痕痛得几乎让她窒息。
可就在生死一线之际,她忽然想起弟子们守阵的身影,想起洛长风为她执剑的誓言,也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血与泪。
“我若是棋子,那便由我自己,来打破这盘棋!”
她厉喝一声,剑意陡然转变,不再是对抗,而是融合。
剑光自裂痕中爆发,犹如破碎后重生的光芒。
虚影一愣,眼神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动摇。
沈芷安抓住这一瞬,剑心深处燃起烈火,直斩虚影。
——轰!
虚境震荡,裂痕光芒骤然大盛,整片黑暗空间轰然破碎。
她猛然睁开双眼,浑身冷汗如雨,长剑剧烈颤鸣,剑刃上的裂痕光芒收敛,却没有消失。
弟子们惊呼:“师姐!”
沈芷安抬手止住他们,神色凝重。
她知道,那虚影并未真正消亡。它只是被压制,依旧潜伏在剑心裂痕深处。
“裂痕之中……还埋藏着命运的阴影。”
她心底暗暗低语,目光冷冽。
“若不彻底斩灭它,我终有一日,会被自己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