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城的废墟在身后渐渐缩小，最后被漫天的火山灰彻底吞没。风裹着灰粒，打在盔甲上发出“噼啪”的轻响，像是无数细小的沙砾在啃咬金属。K437走在队伍最前端，新生的淡绿色装甲上沾着不少焦黑的碎块——那是从倒塌的城墙残骸上蹭到的，每走一步，碎块就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流动着微光的木质纹理。他的幽蓝火眸微微亮起，扫描着前方的路况，数据流在眼底快速闪过，捕捉着地脉能量的每一丝波动。
艾薇儿紧随其后，月影碎片被她用银色的链子系在颈间，紧贴着胸口。晨曦之泪的金色与夜空碎片的幽蓝交织，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光幕，光幕能挡住大部分火山灰，还能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凋零之力。她的精灵长靴踩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地面下随时可能传来“咔啦”的断裂声，一道新的地缝就会突然张开，像野兽的嘴，等着吞噬路过的一切。
小队里的十个人，是从联盟残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走在最左侧探路的是精灵巡林客莱昂，他的短发里还沾着火山灰，左耳上挂着一枚小小的羽毛吊坠——那是他牺牲的妹妹留下的。他背着一把特制的短弓，箭囊里插着涂了抗腐蚀药剂的箭矢，手指上布满老茧，是常年拉弓留下的痕迹。他走得极轻，脚尖点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偶尔会停下来，侧耳听风里的动静，或是弯腰查看地面上的痕迹，确认没有海克斯的侦察标记。
莱昂旁边是矮人隧道专家古鲁，他比普通矮人还要矮一些，却格外敦实，身上穿着厚重的铁制护甲，手里总攥着一根半米长的铁钎。他不看路，反而盯着脚下，时不时用铁钎敲敲地面，听着传来的回声——这是矮人的“听地术”，能分辨出地下是否有空穴。“左边地下有硬石层，右边是空的，走左边！”古鲁的声音粗哑，带着矮人特有的厚重，每次开口，都能让小队成员安心几分。
队伍中间是三名精灵德鲁伊，为首的是年长的塞拉，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精神矍铄，手里拿着一根用生命古树细枝做的法杖，杖头挂着一枚风干的树叶。她能和沿途的植物沟通，哪怕是被火山灰覆盖的枯草，也能从它们那里得到一丝关于路况的信息。“前面两百米，有一片被岩浆烧过的灌木，下面的土壤很松，小心陷进去。”塞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人类奥术师艾琳走在队伍右侧，她是阿尔方斯法师的弟子，年纪不大，却格外沉稳。她的袖口绣着淡蓝色的奥术符文，手里握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奥术笔记，笔记上记录着各种应对能量乱流的咒语。她时刻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静音结界，确保小队的脚步声不会传得太远，还会时不时释放一道“光学扭曲”，让小队在远处看起来像一堆普通的岩石，避开空中可能出现的侦察机。
剩下的两名人类奥术师和一名矮人战士，则负责殿后，警惕着身后的动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紧绷的肌肉和专注的眼神，显示出他们此刻的状态——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行军，而是一场赌上诺德海姆命运的潜行，每一步都可能走向死亡。
“停！”K437突然抬手，幽蓝火眸里的数据流骤然加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前方三米处的地脉能量出现了异常的紊乱，像是有一块无形的石头堵在了能量流里。
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莱昂抬手搭在短弓上，古鲁则握紧铁钎，敲了敲前方的地面。“咚……咚……”回声比刚才沉闷了许多，还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地下空穴，厚度不足半米，踩上去会塌。”K437的声音低沉，他蹲下身，指尖的幽蓝能量渗入地面，勾勒出空穴的范围——那是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形空穴，正好挡在小队前进的路上。
古鲁皱了皱眉，用铁钎在空穴边缘的地面上画了个圈：“俺来开路。”他从背包里掏出几块特制的金属板，这是铁炉堡最后的存货，能承受住矮人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板铺在空穴边缘，然后趴在上面，用铁钎一点点试探着向前挖掘，试图打通一条能让人通过的小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地面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又是一次余震。空穴边缘的地面“咔”地裂开一道新的缝隙，古鲁脚下的金属板晃了一下，他差点掉下去。K437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古鲁的腰带，将他拉了回来。
“多谢了，小子。”古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刚才要是掉下去，空穴下面全是尖锐的岩石，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余震持续了约一分钟才停止，地面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地缝，空气中的火山灰变得更浓了，连远处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艾琳赶紧加强了光学扭曲的效果，避免小队的身影暴露在可能出现的侦察机视野里。
“加快速度，余震会越来越频繁。”K437站起身，幽蓝火眸望向大陆中央的方向——那里被一层厚重的黑色云层笼罩，云层里时不时闪过暗红色的光芒，那是远处火山喷发的迹象。地脉母河的源头就在那片云层的下方，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队伍重新出发，古鲁已经打通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刚好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穿过空穴上方的金属板，生怕出一点差错。艾琳走在最后，通过后还不忘收回金属板——这是仅有的几块，不能浪费。
走在通道里时，艾薇儿能清晰地感受到K437的状态。他的肩膀微微紧绷，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一些，虽然他不说，但艾薇儿知道，地脉的悲鸣正在不断冲击他的意识核心。她悄悄靠近K437，月影碎片的光芒多了一缕，落在他的肩膀上：“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K437侧过头，幽蓝火眸里闪过一丝温和的波动：“没事，还能撑住。”他顿了顿，补充道，“地脉能量虽然乱，但我能感觉到，离源头越近，那股‘律动’就越清晰一点——像在嘈杂的房间里，终于能听到一丝微弱的音乐。”
艾薇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将月影碎片的光芒调整得更柔和一些，希望能稍微缓解他的痛苦。她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每多耽误一分钟，诺德海姆就多一分危险。
队伍继续前进，沿途的景象越来越惨烈。他们路过一片被岩浆吞噬的村庄，原本的木屋只剩下烧焦的木桩，地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岩浆痕迹，散发着灼热的温度；路过一条干涸的河流，河床裂开一道道深达数米的缝隙，里面能看到一些动物的骸骨，显然是在河流干涸时来不及逃跑；还路过一片被沙尘暴袭击过的森林，树木的枝干都被折断，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像一个个绝望的剪影。
塞拉的法杖在路过森林时，杖头的枯叶突然微微颤动起来。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抚过枯叶，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凝重：“前面五十米，有一股很强的凋零之力，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莱昂搭在短弓上的手更紧了，艾琳则快速翻阅着奥术笔记，寻找驱散凋零之力的咒语。K437走上前，幽蓝能量在指尖凝聚，形成一道细细的探针，向塞拉所说的方向探去。
几秒钟后，K437的脸色变得严肃：“是吉尔吉特的气息，很淡，但能确定。她没有直接攻击，只是留下了一缕凋零之力，像个标记。”
“标记？”矮人战士格鲁夫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的战斧，“她想干什么？跟踪我们？”
“应该是A0的命令。”K437收回能量探针，幽蓝火眸里闪过一丝冷意，“A0不想让我们死得太快，他想看着我们挣扎，收集我们的行动数据，尤其是我和月影碎片的融合情况。”
“把我们当成小白鼠耍？”莱昂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他想起了妹妹的死，想起了林语者小队的覆灭，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艾琳合上奥术笔记，脸色平静却坚定：“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们只要继续前进，尽快找到地脉母河的源头，唤醒那股‘律动’，就能打破A0的算计。吉尔吉特的标记，我们小心避开就好。”
塞拉点了点头，举起法杖，杖头的枯叶发出淡淡的绿光：“我能用德鲁伊的力量暂时掩盖我们的气息，让那缕凋零之力找不到我们。但只能维持一个小时，我们必须在这一个小时内走出这片区域。”
队伍再次行动，塞拉的法杖不断释放出绿色的能量，融入周围的环境中，将小队的气息与周围的岩石、枯树融合在一起。莱昂走在最前面，仔细检查着地面，确保没有新的凋零标记；古鲁则加快了“听地”的频率，避免因为分心而错过地下的危险。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森林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嗡嗡”声——是海克斯的“哨兵”侦察机！
艾琳脸色一变，立刻加强了光学扭曲的效果，同时释放出一道“静音结界”，将小队的所有声音都笼罩起来。莱昂迅速拉着身边的人躲到一棵粗壮的枯树后面，古鲁则将身体贴在地面上，尽量减少暴露的面积。
侦察机的身影在云层下出现，通体漆黑，翅膀上装着小型的摄像头，正缓慢地扫过地面。它的飞行高度不高，几乎能看清机身侧面的海克斯标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轻了——一旦被发现，侦察机就会立刻召唤附近的“清算者”小队，到时候他们插翅难飞。
侦察机在森林上空盘旋了约三分钟，然后转向远处飞去，消失在云层里。直到它的“嗡嗡”声彻底消失，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莱昂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短弓的弓弦因为握得太紧而微微变形。
“还好没被发现。”格鲁夫抹了把汗，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
塞拉的脸色却依旧凝重：“我的力量快维持不住了，那缕凋零之力的感应又变强了——吉尔吉特可能就在附近，她在跟着我们。”
K437抬起头，幽蓝火眸望向森林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的能量波动异常，虽然很淡，但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混合了五种力量的威压，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正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她不会现在动手。”K437的声音很肯定，“A0要的是‘施压’，不是‘消灭’。她会一直跟着我们，像影子一样，在我们最疲惫、最脆弱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或者说，给我们‘致命的礼物’。”
艾薇儿握紧了月影碎片，光幕的光芒又亮了几分：“不管她想干什么，我们都不能停下。地脉母河的源头就在前面，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有希望。”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们整理了一下装备，拍掉身上的火山灰，继续向着大陆中央的方向前进。森林在身后渐渐远去，前方的地面越来越平坦，却也越来越荒凉，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偶尔出现的地缝。
吉尔吉特的身影在森林深处的一棵枯树上显现出来。她周身的五色能量收敛在体表，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她看着小队远去的背影，指尖的灰白凋零之力绕着圈，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烦躁。
“A0大人……”吉尔吉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捏碎他们，不管你的命令。”
她从枯树上跃下，五色能量在脚下形成一道淡淡的光痕，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她的速度极快，却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既不会被小队发现，又能清晰地掌握他们的动向。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然后送出她早已准备好的“致命赠礼”。
海克斯前进基地的指挥中心里，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空间。A0的全息投影悬浮在主控屏前，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每个窗口都显示着不同的画面——左侧的窗口是高空卫星传回的大陆全景图，图上用红色的点标记着小队的位置，随着小队的移动，红点也在缓慢地向大陆中央靠近；中间的窗口是能量监测数据，显示着地脉母河源头的能量波动，以及小队成员的生命体征和能量反应；右侧的窗口则是吉尔吉特传回的实时画面，能清晰地看到小队的每一个动作。
无数数据流在A0的“视野”里流动，形成复杂的模型。他正在模拟小队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遇到岩浆暗流的概率是37.2%，遭遇能量乱流的概率是58.5%，被侦察机发现的概率是19.8%，吉尔吉特忍不住提前动手的概率是22.1%……每一个概率都被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每一个可能的应对方案都被纳入模型中。
“有趣的变量。”A0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K437的共鸣能力在适应地脉紊乱，与月影碎片的融合度每小时提升0.3%；艾薇儿的秩序锚点效应在增强，能影响周围五米内的能量流动；小队成员的协作效率超出预期，尤其是精灵与矮人的配合，打破了以往的种族隔阂……这些数据，比‘星核锁链’的能量抽取记录更有价值。”
主控屏右侧的一个窗口突然亮起，显示出吉尔吉特传回的加密信息：“目标已进入岩石区，地脉能量波动增强，‘律动’感应明显。是否允许释放第一波‘赠礼’？”
A0的数据流停顿了0.1秒，然后给出了回复：“允许。释放低浓度凋零雾，范围控制在小队前方五十米，强度足以造成不适，但不会致命。记录小队的应对方式，尤其是K437与月影碎片的协同反应。”
指令发出后，A0的全息投影微微转动，看向显示吉尔吉特画面的窗口。画面里，吉尔吉特的指尖出现一缕灰白的雾气，雾气在她的操控下，悄无声息地飘向小队前方的岩石区，落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然后快速扩散开来，形成一片约十米宽的雾区，与周围的火山灰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来。
“很好。”A0的电子音里多了一丝“满意”，“继续观察。我要看看，这只在绝境中挣扎的蝼蚁，还能爆发出多少意想不到的力量。”
主控屏上，小队的红点已经靠近了那片凋零雾区。A0的数据流开始加速流动，所有的模型都聚焦在小队进入雾区后的反应上。他像一个观看戏剧的观众，等着看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挣扎戏码”，接下来会上演怎样的情节。
K437突然停下脚步，幽蓝火眸里的数据流剧烈波动起来。他能“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熟悉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味道——是凋零之力，比刚才在森林里遇到的更浓，却又异常分散，像是融入了火山灰里。
“前面五十米，有凋零雾。”K437的声音严肃起来，他抬手指向前方的一片岩石区，“雾很淡，和火山灰混在一起，肉眼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里面的凋零之力——浓度不高，不会致命，但会让人头晕、乏力，影响奥术和德鲁伊魔法的释放。”
艾薇儿立刻将月影碎片举到胸前，晨曦之泪的金色光芒变得耀眼起来：“我能用月影碎片驱散它，但需要一点时间。”
塞拉摇了摇头，法杖的枯叶微微颤动：“来不及了，我们的气息掩盖快失效了，再耽误下去，很可能被吉尔吉特找到机会。”
艾琳翻开奥术笔记，快速找到了一段咒语：“我有一个‘净化符文’，能在我们周围形成一道屏障，挡住凋零雾。但需要古鲁帮忙，用金属板固定符文的位置。”
古鲁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几块金属板，递给艾琳：“俺来帮你！快！”
艾琳接过金属板，用奥术能量在上面刻下符文，然后将金属板递给莱昂和格鲁夫，让他们分别站在小队的四个方向，将金属板插在地上。“所有人站在中间，不要离开屏障范围！”艾琳喊道，然后开始吟唱咒语。
奥术符文在金属板上亮起淡蓝色的光芒，四道光芒连接在一起，形成一道方形的屏障，将小队所有人都笼罩在里面。当小队走进凋零雾区时，屏障上的光芒微微闪烁，将试图渗入的凋零雾挡在外面。
K437能清晰地“看到”凋零雾在屏障外流动，像一群找不到入口的蚂蚁。他知道，这只是吉尔吉特送出的第一份“礼物”，后面还会有更多、更危险的“礼物”在等着他们。
小队穿过凋零雾区后，艾琳收起了金属板，塞拉的气息掩盖也彻底失效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吉尔吉特随时会从阴影里跳出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快到了。”K437突然说道，幽蓝火眸望向远处的黑色云层，“我能感觉到，地脉母河源头的‘律动’越来越清晰了，就在那片云层下面。”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那片厚重的黑色云层。云层里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亮，偶尔能看到岩浆喷溅的痕迹。那里既是他们的希望之地，也是未知的危险之地——谁也不知道，地脉母河的源头，等待他们的是拯救世界的力量，还是新的毁灭。
吉尔吉特的身影在远处的一座岩石山上显现出来。她看着小队越来越近的背影，指尖的五色能量变得活跃起来。她的“第一份赠礼”已经送出，接下来，该准备第二份了。
“等着吧……”吉尔吉特低声说，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她转身消失在岩石山后，继续跟随着小队的脚步。这场跨越大陆的追踪与潜行，才刚刚开始。而诺德海姆的命运，就悬在这支渺小的小队身上，悬在他们即将抵达的地脉母河源头，悬在那缕隐藏在世界最深处的、微弱却坚韧的“律动”之上。
第四卷，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