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小六的问话，屋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李卫华和李锅匠的目光，全都静静的落到孟小六身上。
特别是李卫华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巴，神情悲伤又难过。
“李姨，我是你生的，对吗？”孟小六不傻，已经猜到了。
难怪李姨，从前对他那么好。原来……是他亲妈。
亲妈，这两个字，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甚至，有丝丝缕缕的恨意，在他胸口漫延。
随着恨意堆积，到最后竟像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都是亲生的了，上辈子他们拿到偏方，为什么不给他？为什么要抛下他？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上辈子为了拿到偏方，他有多狠心。
有多丧心病狂。
“卫华，告诉他吧！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老了，还得指望他。当年要不是孟景生执意要把他抱走，你又怎么会舍得不要他。”李锅匠说。
李卫华忽然冲过来，紧紧将孟小六抱在怀里。
“小六，妈的小六！”
泪水糊了孟小六一身。
他却站着一动不动，甚至有些面无表情。
他还沉浸在上一世的回忆里，他为什么就那么傻，那么轻易就中了别人圈套。一直坚信，杨知雾手里就是有偏方，就是不肯给他。
他怪杨知雾自私，怪她看不起他们姓孟的。怨恨她阻碍了他的前程，让他失去在医学界大放异彩的机会，
上辈子那种对杨知雾的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那时候，已经要疯了，他看上了院长的女儿。
可惜，院长嫌他出身不好，嫌他没有更远大的发展，嫌他配不上自己女儿。最后，他被逼无奈，只好娶了院长一个远房表姐的女儿，一个医院的临时工。
原来啊！
他竟然恨错人了！
哪怕隔了一世，如今再想，那些恨依然像是在他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盘根错节的疯长着。
他忍不住在想，如果那时候，他拿到了偏方。
他会得到院长的高度重视，会娶到院长漂亮高学历的的独生女，他的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甚至，他会站在更高的高度，会成为举世瞩目的存在。
越想越恨。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在恨你妈？”李锅匠不满孟小六对自己妹妹这么冷淡。
孟小六终于回神。
他一把推开李卫华，“李姨，你给我点时间，让我静一静。我……”
“小六，我真是你亲妈！”李卫华喊完这一句，再次抱住他，直接放声大哭。
“是孟景生趁我在坐月子，直接就抱走了你。后来他为了补偿我，才把他最小的女儿，抱来给我抚养。小六，妈跟你回去，妈帮你转学，以后我们跟你舅舅一起生活。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锅匠没说话，转头走了出去。
屋里，李卫华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还在掉。
“他为什么不让你养我？”孟小六问。
“因为他迟迟拿不到杨家祖上传下来的偏方，便想了个损主意。想让你冒充杨知雾的儿子，长大后，继承杨家的衣钵。”
孟小六在心里不住的冷笑。
果然，损人不管活了几世，都是损人。
这种事情，也就孟景生能做得出来。
“妈……”孟小六喊了一声。
不管心里有多恼恨多不舒服，孟小六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是会审时度势的。
他眼下指望不上杨知雾，也指望不上孟景生。
那就指望李卫华。
有妈管他，怎么也比他顶着大太阳天天进山采药，晒得跟个驴粪蛋子强。
“诶！”李卫华又红了眼眶。
“小六，这一声妈，我等了十五年！”她又是好一顿哭，哭完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小六，一会妈出去买菜，给你做顿好的。看你这些日子天天采药，人晒黑了不说，也晒瘦了。”
“不采咋整，我想读书。”孟小六的声音闷闷的。
“妈，我不怕苦，等我出息了，一定把你接出来，跟我享福。”
李卫华的心啊，这个柔软这个幸福啊！
亏她以前，还想不认小六。
还想等孟景生拿到偏方，他们远走高飞，再生一个。
她怕小六是杨知雾养大的，跟她不亲。
现在好了，她生的，就是她生的。
就算是没伺候着，血缘关系摆在这。
“你还有妈呢？放心，妈这些年，手里攒了点。有妈在，你只管好好读书，以后啊，妈绝不会让你像从前那样辛苦。小六，你是妈的宝儿！”
“妈，你愿意认我了？”
李卫华想了片刻。
“明面上，你还是杨知雾跟你爸的孩子。小六，妈不会害你的，你听妈话。这么多年，这么难，我们都走过来了，我们不能输在最后这一哆嗦上。”
对上孟小六不解的目光，她拍了拍他肩膀。
“妈感觉，老杨家手里应该还有不输于偏方的医书存在，你没看杨知雾最近一直往县里跑吗？如果只是采药来卖，她可买不起好几个房子。光自行车，她家就有好几辆。”
孟小六豁然一惊。
对，要不是李卫华提醒他，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一个问题。
他也采了一暑假的药材了，他过得可一点不宽裕。卖了药材，就赶紧把钱藏起来，一点都不敢乱花。唯一的一次乱花，就是那次他买了麦乳精去讨好他爷他奶，结果拍马屁还拍到马腿上了，被人给踢了。
还被他奶给下了药。
他妈……杨知雾可就不一样了。
她的钱好像就挣得很容易，二哥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归宁穿的衣裳都比从前好太多了。
她们家吃的也好。有时候，他采药回来，特意往那边绕一下，经常能闻到从她家院里飘出来的肉香。
最最主要的是，她还买了大房子。
听说镇上还有一套，二嫂做月子就是在镇上的大房子里坐的。
他采药时，经常故意接近杨知雾和翠枝，看到她们也是正常采药，也没遇到什么稀罕的好药材。怎么就卖了那么多钱？
能不能是……
偏方就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