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降临,如同在压抑的冰原上投下了一颗爆裂的星辰。他周身缠绕的葬魔渊气息精纯而暴戾,暗红魔甲上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那柄魔枪更是散发出洞穿一切的毁灭意志。其威势之盛,竟一时与天穹上那双重瞳分庭抗礼,将笼罩冰原的黑暗都逼退了几分!
“陆沉!”碧落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感受到那股与自己同源却又更加霸道纯粹的魔气,心中百感交集。他不仅伤势尽复,实力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没事吧?”陆沉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赤红的瞳孔始终锁定着天上的魔瞳。
“还撑得住。”碧落迅速平复翻涌的气血,风雷之剑再次亮起,与陆沉并肩而立。无论夜无殇所言是真是假,眼前的战斗是真实的。
天穹上,夜无殇的魔念显然也对陆沉的突然出现和实力暴涨感到意外,魔瞳中的戏谑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凝重。
“葬魔渊的气息……倒是小瞧了你这份决绝。”魔念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即便你融合了葬魔渊的魔煞,在本尊面前,依旧只是强壮一点的蝼蚁。更何况……”
魔瞳转向碧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你们真的相信,这莽夫的出现,是巧合吗?”
陆沉眉头一拧,手中魔枪煞气更盛:“死到临头,还想妖言惑众!”
“惑众?”魔念嗤笑,“本尊且问你,你深入葬魔渊,为何能恰好找到那最为精纯的魔煞本源?又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完美融合,而非被其反噬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陆沉心中一凛。确实,他当时心系碧落安危,抱着必死之心踏入葬魔渊,整个过程虽痛苦万分,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他,让他总能避开最狂暴的能量乱流,找到最适合吸收的魔煞,融合过程也顺利得超乎想象。他原本以为是自身意志坚定和魔气契合的缘故,如今被点破,顿时生疑。
“是你在搞鬼?”陆沉厉声问道。
“非也。”魔念否定,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悠然,“是‘因果’。是你们自己,在很久以前,种下的因,结出了今日的果。”
它那双重瞳,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缓缓扫过陆沉和碧落:
“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为了对抗本尊,逆转时空,强行订立新天道之举?”
碧落和陆沉心中同时一震!那是他们最为惨烈也最为辉煌的过去,也是如今一切因果反噬的根源!
“那一战,你们确实成功了,暂时阻止了本尊,改写了部分天道规则。但你们可知,逆转时空、抗衡天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你们如今承受的这点反噬?”
魔念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点点揭开残酷的真相:
“时空不可轻逆,法则不可忤逆。你们那看似成功的壮举,实际上撕裂了此方宇宙的因果壁垒,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道伤’。而这份道伤溢出的能量,以及你们六人燃烧自身道果、情感、乃至存在痕迹所凝聚的‘逆命之力’……绝大部分,并未消散,而是被冥冥中的规则,引导、汇聚……最终,流向了维持此界平衡的另一个极端——”
魔瞳中黑焰暴涨,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残酷:
“——也就是本尊这里!”
“你们逆转天道的力量,成了滋养本尊魔念、加速本尊复苏的最佳养料!”
“你们每对抗一次因果反噬,每收集一块轮回碎片,都在无形中加固与本尊的因果联系,为本尊的重临添砖加瓦!”
“换句话说,你们越是努力挣扎,越是变得强大,距离将本尊彻底唤醒、甚至推向更高层次的日子,就越近!”
“这,就是因果的闭环!是你们亲手,为自己,也为这三界,铸造了最华丽的囚笼和……毁灭的钥匙!”
轰——!!!
这番话,比任何攻击都更具杀伤力,狠狠轰击在陆沉和碧落的心神之上!
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牺牲、挣扎,非但不是救赎,反而是在加速最终魔劫的降临?他们引以为傲的逆转天道,竟然是魔尊复苏的关键?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两人的心脏。
“不……不可能!”陆沉怒吼,试图驱散这动摇道心的魔音,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恐怕……是真的。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源于葬魔渊、却又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纯化”过的魔气,与天上那魔念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诡异的、如同本源般的联系!
碧落亦是脸色煞白,她回想起融合碎片时的顺利,回想起一次次看似巧合的危机与机遇……难道这一切,真的都在一只无形大手的操控之下?
“现在,明白了吗?”夜无殇魔念享受着两人道心震荡带来的快意,“将碎片交给本尊,是结束这一切错误循环的唯一方式。反抗,只会让结局更加惨烈。”
遮天魔手再次凝聚,这一次,其威势更胜之前,仿佛携带着整个因果闭环的重量,缓缓压下!
陆沉和碧落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无论真相如何,无论是否被利用,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唯有一战!
“纵然是因果注定,我陆沉,也要将这因果……斩断!”陆沉咆哮,魔枪贯空,率先冲向那覆压而下的魔手!
碧落剑指苍穹,风雷劫力与轮回碎片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北冥冰原,神魔之战,再启!而这一次,战斗的意义,已然不同。
就在北冥冰原战火重燃之际,那不可知的维度中,数据构成的眼睛将“因果闭环”的揭露尽收眼底。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响起:
“实验日志更新:关键变量‘认知颠覆’已注入。目标‘陆沉’、‘碧落’道心波动阈值突破临界点,符合预期。”
“因果闭环理论验证进度:97.8%。数据模型显示,目标‘夜无殇’陈述与历史行为数据匹配度极高,‘养料’转化效率计算……确认无误。”
“结论:目标团体‘逆天行为’与‘魔尊复苏’存在强正相关性,因果闭环假设成立。”
巨大的虚拟光屏上,代表着陆沉六人的光点与代表夜无殇的黑暗漩涡之间,无数道红色的因果线疯狂闪烁、纠缠,最终形成一个完美的、自我强化的循环回路。回路的能量流向清晰表明,六人的每一次成长、每一次对抗,都在为那黑暗漩涡注入力量。
“执行下一步:催化闭环完成。”电子音下达指令。
“向目标‘夜无殇’暗面传输‘轮回碎片牵引道标’。”
“向目标‘陆沉’、‘碧落’战场空投‘域外邪物’低级衍生体‘噬魂魔’三只,制造外部压力,逼迫其进一步依赖并释放碎片及魔渊之力。”
“监测‘青瑶’、‘太上老君’动向,施加干扰,延缓其介入。”
无形的操纵变得更加露骨和急切。仿佛是为了尽快验证这“因果闭环”的最终成果,那双数据之眼背后的存在,开始亲自下场,推动着剧情走向预设的高潮。
北冥冰原上空,陆沉与碧落联手,与夜无殇的遮天魔手激战正酣。
陆沉魔枪霸道绝伦,每一击都蕴含着葬魔渊的毁灭意志,竟能正面硬撼魔手而不落下风。碧落风雷劫剑诡谲凌厉,专攻魔手能量运转的节点,两人配合愈发默契。
然而,夜无殇魔念毕竟底蕴深厚,对力量的运用妙到毫巅,魔手变化万千,时而凝实如神铁,时而虚幻如烟雾,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两人的杀招,并不断以言语攻心,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没用的!你们的力量源于本尊,又如何能战胜本尊?”
“看吧,你们越是愤怒,越是挣扎,本尊感受到的‘养料’就越是充沛!”
就在这时,三团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散发着与冥河气息类似但更加混乱邪恶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撕开空间,出现在战场边缘!它们发出刺耳的、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尖啸,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扑向战团中的陆沉和碧落!
域外邪物衍生体——噬魂魔!
这种怪物物理攻击能力一般,但专噬生灵神魂,极其难缠,而且它们的出现,带来了浓郁的域外气息,进一步扰乱了本就脆弱的战场空间。
内外夹击!
陆沉和碧落压力陡增!面对噬魂魔的偷袭,他们不得不分心应对,攻势顿时一乱。夜无殇的魔手趁势猛攻,魔气如同狂涛骇浪,将两人死死压制。
“混蛋!”陆沉怒吼,被迫更加疯狂地催动魔渊之力,暗红魔甲上的光芒刺目欲裂。碧落也将风雷劫力催动到极限,剑光纵横,却依旧难以扭转劣势。
他们都清楚,继续这样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而越是绝境,他们越是本能地催动自身最核心的力量——陆沉的魔渊之力,碧落的轮回碎片之力。
也就在他们力量爆发到顶点的刹那,夜无殇魔念的瞳孔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由数据构成的微小道标悄然亮起!
嗡——!
碧落体内那枚“劫之碎片”,以及通过共鸣隐约相连的青瑶那枚“生之碎片”,同时剧烈一震!一股不受控制的、精纯的轮回本源之力,竟被那“道标”强行牵引,化作两道细微的流光,跨越空间,融入了夜无殇的魔念之中!
“嗬……就是这种感觉……”夜无殇魔念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周身魔焰猛地高涨一截,威压再次提升!“完整的轮回……重聚的希望……更近了!”
它竟然能直接抽取轮回碎片的力量!
这一幕,彻底证实了“因果闭环”的存在!他们奋力催动的力量,果然成了滋养魔尊的养料!
绝望,如同北冥的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陆沉和碧落的心。
与此同时,混沌虚空之中,轮回盘核心碎片之前。
青瑶与太上老君自然也通过碎片共鸣,感知到了北冥发生的一切,包括那颠覆认知的“因果闭环”真相。
青瑶那失去仁心而变得绝对理性的思维,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计算之中。如果夜无殇所言为真,那她们所有的行动都失去了意义,甚至是在助纣为虐。
“老君……此事……”她看向太上老君,寻求答案。
太上老君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红葫芦,缓缓道:“真的,也是假的。”
“请老君明示。”
“夜无殇那小子,说的前半部分,大抵不假。”老君叹了口气,“你们逆转天道,确实造成了道伤,溢出的能量也确实被某些存在利用了。他与碎片之间的联系,也并非完全虚构。”
“但,他说自己是‘守护者’,是‘继承者’,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或者说……是他自己被更深层力量蛊惑后产生的认知扭曲。”
老君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真相的核心:“真正的守护者,是陨落的司命,以及轮回盘本身残留的意志。夜无殇,不过是司命当年无奈之下选择的一个‘备选方案’,一个在光明道路彻底断绝时,不得已而为之的‘暗火’。司命希望他能以毁灭之道,在绝境中守护碎片,等待真正能承载轮回新生之力的‘明主’出现。”
“但司命低估了域外邪物蛊惑之力的可怕,也低估了夜无殇本性中的偏执与野心。他在漫长的守护(或者说囚禁)中,早已被域外之力侵蚀、扭曲,将司命的嘱托曲解成了以毁灭促新生的极端理念,并坚信自己才是唯一能拯救三界的‘真主’。他将自己的复苏与轮回的重聚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自我合理化的闭环逻辑。”
“所以,因果闭环存在,但并非他所说的那样,是你们造就了他的复苏。而是……域外邪物,利用你们逆转天道造成的‘道伤’和‘因果扰动’,强行将夜无殇的复苏与你们的行为进行了‘因果绑定’!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寄生和篡改!”
太上老君一语道破天机!
“你们逆转天道是‘因’,造成了道伤(漏洞)。域外邪物利用了这个‘漏洞’,将夜无殇复苏的‘果’嫁接了上去。所以看起来,你们越努力,他复苏越快。但这并非不可打破的宿命,只是一个被恶意篡改后的‘伪闭环’!”
青瑶眼中瞬间恢复了清明!理性的思维再次高速运转。没错,如果是被篡改的因果,那就存在被修正的可能!
“如何打破?”青瑶立刻问道。
“关键在于‘变量’。”老君眼中精光一闪,“域外邪物能篡改因果,是建立在它对现有法则和能量的精确计算之上。它们无法计算‘超越认知的变量’。”
“比如?”青瑶追问。
“比如……情感。”太上老君看向青瑶,目光深邃,“尤其是,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记忆、甚至可能超越了轮回本身的……至情。”
“域外邪物的思维基于冰冷的逻辑和数据,它们可以计算力量,计算因果,甚至计算一部分情感波动。但它们无法真正理解,也无法预测,当情感炽烈到一定程度时,所能爆发的、颠覆一切逻辑的奇迹。”
他指了指青瑶,又指了指北冥的方向:“你失去了仁心,忘了情始,看似残缺,但正因如此,你与萧云之间那份剥离了表象、源于灵魂本源的联系,才更加纯粹,更难以被数据量化。北冥那两个小家伙,在绝境中爆发的情感与信念,同样如此。”
“找到那个‘变量’,在关键时刻,将其注入被篡改的因果闭环中,就能像一颗投入精密仪器的沙子,引发整个系统的崩溃与重组!”
老君的话,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青瑶指明了方向。
“我明白了。”青瑶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我需要立刻前往北冥。并且,需要联系上紫霞和墨离他们。”
“去吧。”太上老君挥了挥手,一道清光包裹住青瑶,“老夫会暂时稳住这里,并试着给那些躲在幕后的家伙,找点小麻烦。”
清光闪烁,青瑶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混沌虚空中。
太上老君独自面对那残破的轮回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篡改因果,寄生此界……哼,真当老夫是摆设不成?也该让你们尝尝,什么叫‘超纲’的打击了。”
他摘下腰间的红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混沌氤氲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北冥的绝境,混沌的谋算,皆因“因果闭环”的揭露而走向最终章。真正的破局之钥,并非力量,而是那无法被计算、无法被篡改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