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擂台,空旷死寂。
亿万目光聚焦于此,却无一丝声响。
夏永安赤发垂落,血眸淡漠,仿佛眼前并非决战,仅是寻常驻足。
他的对手,并非预想中煞气滔天之辈,而是一名青衫落拓的男子,腰间悬一柄无鞘木剑,眼神温润,却深藏亘古悲伤。
“情心仙尊,李忘生。”
男子拱手,声音平和,却引动周遭法则共鸣。
夏永安略一颔首:“夏永安。”
无需多言,气势已交锋!
李忘生周身漾开柔和光晕,并非杀气,而是某种极致浓烈、却已沉淀升华的情意,如深海,似星空,广袤而无垠。
夏永安的吞噬道域与之触碰,竟首次未能瞬间吞噬,反而如撞入无边绵网,被悄然化去锋芒。
“道友之道,吞天噬地,霸道无匹。”
李忘生轻抚木剑,眼中追忆之色一闪而逝。
“却不知,可曾真正‘拥有’过什么?”
夏永安嗤笑:“力量即是一切。”
“是么?”
李忘生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比哭更令人心碎。
“我曾也这般认为。”
他就这样讲着他的故事。
他曾是凡间一书生,与青梅竹马的女子相约白首。
女子身患绝症,药石无灵。
他为救挚爱,弃文修道,天资绝世,百年地者!
他夺天地造化,炼逆天仙丹,终在她弥留之际,将丹药送入其口。
她活了,容颜永驻,修为直升人圣。
他却因逆天而行,遭天道反噬,道基崩毁,沦为凡体,寿元无几。
她守着他,直至他白发苍苍,寿终正寝。
她在他坟前枯坐三百年,一朝悟道,情意贯穿轮回,竟将他转世之身寻回。
如此轮回九世,她每一次都找到他,护他、爱他、助他修行,却又每一次都眼睁睁看着他因各种缘由先她而去。
第九世,他终再踏地者巅峰,她却因一次次逆转轮回、承受莫大因果,在他面前香消玉殒,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可能。
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坐看云起云落五百二十年。
情至深处即为空。
悲至极致便忘生。
他不再是那个执着于厮守的书生,他的情,化成了守护这天地间一切“情”的意。
他的道,是至情之道,并非羁绊,而是牺牲与成全。
“我的道,缘起于小爱,终结于大憾。”
李忘生轻语,木剑抬起,无锋,却引动万古情愫共。
“此剑,名‘长相思’。”
夏永安怔住了。
此人,竟是与贤知意的道,如此相似。
也是在这地界的茫茫人海中,继唐家三少之后,他唯一认可之人。
剑光如练,并非攻击,而是无尽的守护与挽留之意,化作无形牢笼,笼罩夏永安。
夏永安周身吞噬旋涡狂转,却觉那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无尽的“牵绊”,竟让他心神微滞,想起张巽凯,想起那些曾被他吞噬、却留下执念的亡魂。
“无聊!”
夏永安冷喝。
“宇宙大道”
亿万星辰虚影砸落,强行崩碎情意牢笼。
李忘生剑势一转,悲伤逆流成河。
“仙道杀招·当时已惘然!”
剑光过处,时光仿佛倒流,无数夏永安舍弃、遗忘的过去碎片涌现,冲击他的道心!
夏永安眼神一厉。
梦境编织!
以毒攻毒,将对方深藏的丧爱之痛无限放大,反噬其主!
李忘生身躯微震,嘴角溢血,眼中悲伤几乎化为实质,却依旧平和:
“没用的。那痛,我已与之共存九世。”
木剑再起,汇聚毕生修为与所有遗憾。
“最后一剑……”
“此恨……绵绵无绝期!”
没有杀气,只有一种亘古长存、无法消弭的“遗憾”之力,跨越时空,直指本源!
夏永安终于动容。
他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可怕,它不毁肉身,不伤神魂,却要在他道心最深处,刻下永恒的“缺憾”,让他永世承受“求不得”之苦!
“凭你也配在我心中留憾?!”夏永安长啸,所有力量再无保留!
吞噬、宇宙、梦境、音道、凤凰火……五大道域合一!
“仙道杀招·玩我!”
轰!!!!
光芒吞噬了一切。
待光华散尽。
李忘生单膝跪地,木剑寸断,气息萎靡,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好一个……万我。我的憾,终是……填不了你的无底之心。”
夏永安独立原地,毫发无伤,面无表情。
但他道心最深处,一丝极微小的、名为“李忘生”的遗憾,已悄然种下。
无关胜负,关乎存在。
李忘生沉默片刻,转身离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万仇仙尊。”
冠军已定。
无人欢呼。
只有一段至情故事,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