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急匆匆赶到宫中时,姜颐正在上林苑看着姜颖和凌娇与一众朝臣家的公子骑射。
说是骑射,实则也是议亲相看的意思,毕竟姜颖的年纪若是旁人家里的姑娘,怕是早就催着她嫁出去了,无非是姜家的女儿不怕嫁不出去,又有年纪更大的姐姐未嫁,才拖到如今。
姜颖先前还存着几分等着傅溦开窍的心思,可自从先前被傅溦以有心仪之人的理由当面拒绝,也自觉没脸,不再痴缠,便答允了姜颐相看男子的提议。
除姜颖外,凌娇也在易通那儿碰了壁,她深知易通性子,明白此次是绝无转圜余地的,故而哭了几日后,也存了另寻个如意郎君的急迫心思,陪着姜颖来这上林苑来。
“阿娇,你放心,今日来上林苑的男子皆是世家子弟,论家世门第,相貌才干,样样都比易通那个混小子强,到时候你嫁个高门大户,风风光光地过好日子去,叫他追悔莫及。”
凌娇闻言不由将姜颖的手臂挽地更紧,感激道:“如璋,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得下去了。”
“快别说傻话了,为了区区一个男子,好不值当。先前我也为了男子失落过,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呢?”
姜颖伸手一指前方牵马的男子,笑道:“你瞧那个公子,是平安伯顾家的长子,生得极好,性情端方,家中又在鹤州立下过战功,名声极佳。你若觉得好,我替你撮合撮合?”
凌娇打望一眼,自然动心,可又不好直接应承,遂小心翼翼地拒绝道:“还是算了吧,他是伯爵家的公子,可我不过是个镖头之女,他如何瞧得上我呢?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姜颖撇一撇嘴道:“怕什么,你是我的好友,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合该该配最好的男子才是。” 言罢一抬手便唤着那顾公子过来。
这顾公子名唤持远,早便对姜颖倾心,寻了诸多机会接近,可姜颖始终是不冷不热,如今见她唤自己过来,以为是对方回心转意,自然喜不自胜,三步并两步就奔了过去,却不料姜颖只是推了凌娇过来,为他二人引荐一番,便撮合着顾持远同凌娇说话玩乐。
凌娇虽说生得美貌,到底不是官宦出身,这顾公子自然老大不乐意,不过看着姜颖的面子才答应下来,兴致缺缺。
凌娇自然也瞧得出来,故三人虽聚在一处说话,却各有各的尴尬。
姜颂便是这个时候闯来的,一来便直奔到姜颐面前,“二姐,关于霍县令家的案子,我有话要跟你说。”
言罢也顾不上姜颐的答言便接口道:“我觉得此案凶险复杂,摄政王一人去查恐难周全,不然叫傅溦与他同去,二姐觉得呢?”
姜颐拉姜颂坐下,安抚道:“我知道霍县令救了你,你见他惨死,心中不忍,我都明白的。可是圣旨已下,你难道叫我朝令夕改吗?”
“但若摄政王。。。” 姜颂未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跟过来的姜颖出声打断,甜甜叫了一声二姐,又转头对着姜颂冷嘲热讽起来,“三姐好大的威风呀,张口闭口就要安排朝廷政务,冒犯了二姐不说,也失了女子安定守贞的本分了。”
姜颂气性正大,丝毫不让,反口问道:“谈论政事怎么就是失了女子本分了?那二姐每日都要谈论政事,在四妹看来,也是失了女子本分了?”
“你。。。” 姜颖气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话就岔了,太后身份尊贵,如何能与常人相较,受常理约束,若因此受人议论,这岂不是以卑临尊?”
姜颂的反应也快,张口便驳了回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古往今来,言官直臣都以劝谏天子为荣,怎么到了我朝,竟不许人说话了?只会搬出尊卑来唬人,恐怕不是明君贤臣所为吧?”
顾持远本就是为了讨得姜颖欢心才上前来帮她说话,不料这姜颂分明不是个软柿子,来一人骂一人,来两人骂一双。顾持远被姜颂质问一番,登时红了脸,尴尬地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姜颐见气氛尴尬,遂制止姜颂道:“好了,此事已经定下,摄政王也是个稳妥之人,必然能够还霍家满门一个公道。你呢,大可将此事托付于他,专心养好身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婚事上,如今上林苑来的都是各家的公子才俊,你总该同他们见见才好。”
霍家出了这样的事,姜颂哪有心思去瞧猎场的公子去,见姜颐不肯允准,一时也是垂头丧气,接了一句,“我没这个心思。”
“二姐,你怎么还听不明白三姐的意思?她满口里傅溦傅溦的,只怕是一颗心呀,都放在傅溦哥哥身上了,哪儿还有心思去见别的公子呢?”
姜颖一贯是爱说这样的话刺人心肺的,啧啧嘴作惋惜状调笑道:“只可惜傅溦哥哥早说过了有心上人,三姐再怎么上赶着,只怕也巴结不上呀。”
“我什么意思?我不过说了傅溦两句,还是为了查案的目的,你就揣测出这么多意思,那你拉着全家逼傅溦娶你的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若在平时,姜颂少不得要在姜颐面前顾忌几分姜颖女儿家的脸面,可她本就为着霍县令全家惨死而心绪翻腾,为摄政王夺走了查案之权而气血上头,如今被姜颖一激,自然口不择言。
姜颂此言一出,姜颖登时羞臊难当,掩面而泣,姜颐素来忌讳家丑外扬,此时也是大怒,厉声斥责姜颂道:“你真是在外太久了,哪里学的这些恶言恶语,对自己的妹妹污蔑贬损,真是岂有此理。你出去,往后不准你再进宫来。”
这大概是第一次,姜颐对姜颂发了火,姜颂怔怔看了姜颐一眼,看着姜颐温柔地拍打着姜颖的脊背,安抚着哭泣的她,而抬眼一瞧自己的时候,却是满眼的嫌恶,也自知无法姜颐的心意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行礼告退,大步离开了皇宫。
她贬损了姜颖,她是有错。可若是姜颖不先来讥讽污蔑于她,她也决不会与她争执起来,口不择言。
每次都是这样,先前姜颐还会两边劝解,以示公平,如今看来,大概是彻底厌了她了。
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们才是亲姐妹。
可姜颐对亲妹的维护并没有得到姜颖的理解,姜颖仍旧哭闹纠缠,直言道:“二姐怎么能让那烂嘴的丫头就这么走了?就该撕烂她的嘴,再灌上哑药,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姜颖也是气昏了头,顾不上还有外人在此,口出恶言,毫不遮掩。顾持远听得毛骨悚然,心中原本对姜颖的喜爱自然也消散而去。
“你是大家闺秀,怎得也学着说这些恶毒之语?她不好,你不理会她也就是了,又何苦当众辱骂。顾公子还在这里,你叫他误会了你去,又怎么办呢?”
顾持远自然明白姜颐的弦外之音,是叫他不准把姜颖当作了品行不端的女子之意,忙上前附和道:“姐妹间拌嘴,一时恼了也是有的。臣家中姐妹为了些许小事闹得更厉害的时候都有,可过后仍旧好得不得了,臣知姜氏家风严明,有太后教导,兄弟姊妹皆是德行出众,关系更是亲厚,又怎会对县主心生误解呢?”
姜颐对这个回答尚且算得满意,可盛怒之下的姜颖却想不到这么多,只听得顾持远赞她姊妹亲厚更是恼恨,气鼓鼓回了猎场骑上马,瞧着近旁对凌娇避之不及的顾持远更是恨意难平,口中喝一声“驾”,便向着顾持远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持远不意姜颖有此行举,避闪不及,当即被马撞翻在地,双腿又被马蹄踩了几下,当即痛得滋哇乱叫,在地上翻滚几下,便再爬不起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