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溦住在了姜颂隔壁,两个人却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追杀,一切风平浪静。
而在霍家血案发生一个多月后,摄政王查抄了凤桐镖局,抓捕一批镖师问罪,以仇杀为由,诛杀了几个镖师,了结了霍家灭门案。
姜颂自然不信几个镖师因为私仇,就敢灭朝廷命官满门,执意上告太后姜颐,钧瑶拦不住,还是疏月追出来劝了她回去。
“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能翻摄政王定的案,你这会儿见了太后,又能说什么呢?还是从长计议吧。”
几人心灰意冷地回了小院,恰逢易通来访,坐在院中树下,似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姜颂一见了易通,便又振作起精神,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吗?”
易通轻轻摇头,颇为无奈道:“我在大理寺,也无事可做,不如休沐,眼不见心不烦。”
“是因为霍大人的案子吗?真的已经定了案,无能为力了吗?”
姜颂站在易通面前,满脸难扼的愤怒,可易通面容平静,眼眶中布满红血丝,一派淡然甚至是略带疲累地望着姜颂,伸手握住姜颂的手腕,轻叹一声道:“我们谈谈。”
疏月与钧瑶见此,也知道是他二人要单独谈话的意思,皆识趣地回了屋中。
易通见她二人离去,这才稍一施力,把姜颂拉到了身边坐下,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抬首望着头顶的枯树枝不语。
姜颂的印象中,易通似乎从未有过如今这般颓丧的模样。之前在平远,如今在上京,遇到困境之时,易通定然是第一个想出主意的人,聪颖机辩,又带着些不顾一切的莽撞。可他如今这样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呢?姜颂猜不到。
“要谈什么?”
到姜颂出言发问的时候,易通才似稍回过神,应了一声,斟酌着问出声,“我们认识也有三年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颂不假思索,开口作答,“我觉得你人很好啊。”
答完才觉奇怪,遂追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易通笑着摇了摇头,试图作出一副与之前类似的轻松模样,“没什么,只是好奇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易通望着姜颂,姜颂也望着易通。
这次姜颂倒是没有立马作答,斟酌了许久用词,才颇为郑重地答道:“我们是知己好友,是生死之交。”
”嚯!生死之交,你对我评价这么高?”易通略显夸张地笑出声来,沉吟片刻,却又恢复了方才那派沉郁之色,笑意渐消,追问道:“那你说,是生死之交重要,还是家人更重要?”
这对姜颂来说的确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姜颂被易通救过性命,又相处了三年之久,是她有记忆以来,最亲近的人。
而她的家人,如今相识不过几个月,且各有各的心思,姜颂便是有心,也尚且做不到毫无芥蒂地亲近他们。
可若换作旁人,譬如易通,他与家人相伴二十余年,情意深厚,合该比自己更亲近。
“该是,家人吧,毕竟你们相识更久,感情一定也更深。你不是说过,你母亲怀你的时候,身子虚亏,受了很多苦楚,后来又历经难产,险些丢了性命。那自然,是她更重要些。”
“是啊,所以为了保护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完这句话,易通的眼神重现光彩,转向姜颂的脸上也带了几分释怀的笑意,接口说道:“你知道吗?虽然静水山庄里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但还有许多遗留的物件,摄政王不便向外搬运,都藏在山庄的地窖之中,这些东西,都是指认镇远侯私自锻造兵器的物证。”
姜颂立刻瞪大了眼睛,兴奋问道:“真的?你见过了?”
“有一些线索,只是里头究竟有什么,还得亲自进去探探才行。他们守卫森严,单凭我的武功,混不进去。”
“我跟你去!” 姜颂毫无犹疑地站起身来,目光坚定,正立在易通眼前,“我身边还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师傅,他们一起去,也可以保护你。”
易通却摇头拒绝,“不可,此事绝密,太多人知晓反而危险,只能我们两个人去。”
姜颂点头应允,“也好,那什么时候去?”
“酉时三刻,北门见,我也需要,再准备一下。”
“好,那我也准备准备。” 姜颂顾不上送客,只是拍了拍易通的肩膀以作告别,便匆忙回了屋中,去寻再探静水山庄要用的物件,随手抓起近旁的剑,这把剑一直摆在她的房中,该是她先前所用,用着倒也顺手。
除了兵刃之外姜颂又着意拿起疏月曾放在她桌上的一枚小药瓶。
这药瓶子里的汤药是疏月为了替姜颂解毒所作的药汁,据疏月所说,不论中了何毒,服用过此药一口之后,都可起到缓解毒性发作的用处,不至于让人立时死亡,保下性命以待来日。
姜颂想着有备无患,就把这小药瓶也揣进了自己怀里,正摆弄着剑上所挂的剑穗之时,钧瑶忍不住问出声道:“姑娘是要出去吗?”
姜颂“嗯”了一声,手里顾自忙碌着,口里向钧瑶疏月二人嘱咐道:“我要出个门,晚膳你们两个人吃就好,不用给我留。”
钧瑶“诶”了一声,略显不满地追问道:“姑娘要到哪里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姜颂迟疑片刻,想着既然易通说了是两人秘密行动,也便向钧瑶含糊其辞道:“。。。说不准。有事吗?”
钧瑶长叹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拖长音解释道:“明日四姑娘出阁,姑娘是姐姐,怎么也得回去看看,若是今夜回来得晚,姑娘明日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怕就赶不上了。”
姜颂讶异地眨了眨眼,问道:“姜颖要嫁人了?这么突然?”
钧瑶气得直跺脚,“哎呀”一声道:“什么突然?早在一个月之前,二姑娘就同姑娘你说过了,四姑娘要嫁给镇远侯的长公子,亲上加亲,可姑娘混不放在心上,竟给忘了个干净。”
姜颂尴尬地扁扁嘴,心道姜颖与自己又不对付,讨人厌的妹妹和杀人犯的儿子要成婚,想想都觉得晦气,怎么可能当个正经事一样记在心上,遂不以为意地接口道:“管她呢。赶得上就去,赶不上就不去了。反正我俩看对方都不痛快,上赶着找什么不自在。”
钧瑶还欲再劝,可见姜颂翻翻找找的忙碌模样,疏月便一把拉住了钧瑶,摇了摇头,两人都没再对此事说过一句话。
姜颂一心查案,不愿拖延迟到,检查了一遍所带之物后,就这样毫无犹疑,急急奔出了门,去寻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