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斗志昂扬、准备回去“卷”自家库房的柳月卿,苏哲惬意地往太师椅里一瘫,双脚又熟练地架上了书案,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完美。”
他端起手边的冰镇酸梅汤,美滋滋地呷了一口,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看看,什么叫资本的运作?
什么叫知识付费的顶级形态?
自己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画了几张堪比鬼画符的草图,就成功忽悠……哦不,是引导了一位富婆给自己当免费的项目经理,顺带还收获了一个天才级的弟子。
这买卖,简直比抢钱还快,而且是对方哭着喊着把钱塞你兜里那种。
“苏福啊,”苏哲晃悠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喊道,“去,把我那张躺椅搬到院子里,再备上些瓜果点心。今儿月色不错,本大爷要提前体验一下退休生活的美好。”
“是,少爷。”苏福恭敬地应下,转身就去安排。
苏哲看着苏福的背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柳盈的“手眼协调能力”与“长时间专注力”考核进展顺利,再过不久就能成为合格的一助。
柳月卿这个二助兼“天使投资人”也已就位,济世堂的资源整合指日可待。
王臻那边,“苏氏钢”的技术已经初步验证完成,工部可能后续成为自己编外技术研发中心。
黄万金的“济民医材行”更是日进斗金,流水线和借贷记账法让他把自己奉若神明……
一切,都朝着他那“混吃等死、安逸终老”的伟大蓝图,稳步前进。
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然而,就在苏哲畅想着自己左手西瓜、右手摇蒲扇,听着小曲儿数钱的美好未来时。
汴京城的另一端,右相李墨的府邸,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李墨那张阴沉如铁的老脸。
他的面前,摆着几份密报。
一份,来自工部内部消息,详细描述了“苏氏钢”的试制过程和那惊世骇俗的性能。
锋利、坚韧,远超大宋引以为傲的任何钢材。
密报的末尾,呈报人以颤抖的笔迹写下批注:此钢若用于兵甲,宋军战力,可增三成!
另一份,来自商贾圈,记录了“济民医材行”的飞速崛起。
那种名为“酒精”的清澈液体和雪白的“无菌绷带”,正在以一个恐怖的价格,被京中各大权贵府邸悄悄囤积。
而其背后“流水线”的生产模式和“借贷记账”的管理方法,更是让无数老掌柜惊为天人。
最后一份,则是关于韩琦府上那场夜宴的详细记录。
一词惊四座,连苏轼那样的天之骄子都为之折服。
李墨枯瘦的手指在桌案上重重一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苏哲,根本不是什么奇人异士,也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收买或控制的“神医”。
他是一个怪物!
一个能点石成金,能影响军、工、商、文,甚至能左右战局的怪物!
自己之前所有的计划,从工部员外郎之子案,到太医局发难,再到舆论攻击,非但没能扳倒他,反而像是在给他施肥浇水,让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迅速成长为一棵根基深厚、足以庇护一方的参天大树。
而这棵大树,正稳稳地、毫不犹豫地,扎根在政敌韩琦的阵营里!
再放任下去,此人必成心腹大患!
“不能再等了。”李墨的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中传出。
他轻轻拍了拍手。
一道黑影,如同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暗角落,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影子,”李墨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地说道,“去苏府,杀了他。”
那被称为“影子”的人影微微躬身,没有任何言语,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墨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他不在乎苏哲是怎么做到的,也不在乎那些“神术”背后是什么原理。
在绝对的权力和死亡面前,一切奇迹,都将化为泡影。
一个再有才华的死人,也终究只是一个死人。
……
夜,渐深。
苏府后院,苏哲四仰八叉地躺在他那张精心设计的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正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唉,这古代的夜生活,还是太贫乏了点。”他叹了口气,对身旁侍立的柳盈抱怨道,“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小烧烤,连个能吐槽的直播都没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柳盈掩嘴轻笑,柔声道:“少爷,您不是还有满天星斗可以看吗?”
“看星星?”苏哲撇撇嘴,“你看这天上的星星,像不像我未来银行账户里的余额?多到数不清,想想就开心。”
柳盈被他这清奇的思路逗得花枝乱颤,正要说话,却见苏哲忽然坐直了身子,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怎么了少爷?”
“风中,有杀气。”苏哲一本正经地说道,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解剖一只恐龙。
柳盈一愣,随即失笑:“少爷又在说笑了。”
“不,这次是真的。”苏哲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侧耳倾听着,压低了声音,“你听,今晚的虫鸣声,是不是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经他一提醒,柳盈仔细一听,脸色也微微变了。
确实,平日里院中那片草丛里聒噪的秋虫,此刻竟是鸦雀无声。
夜,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此时,府邸前院负责守夜的护卫换防,几名家丁打着哈欠走过。
而在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间柴房的屋顶上,本该鼾声如雷的铁牛,此刻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熊,悄无声息地坐着。
他的身旁,薛六靠着墙垛,双眼微闭,仿佛已经睡着。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耳朵正在微微耸动,捕捉着夜风中每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作为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的战场老兵,薛六对危险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百倍。
突然,他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听到了。
一声极轻微的、瓦片与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苏哲主卧的屋顶方向传来。
那声音轻得如同落叶拂过,若非他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耳朵,根本不可能察觉。
薛六没有出声,只是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铁牛。
铁牛瞬间会意,巨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抓起了身边那根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哨棒。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朝着苏哲所在的后院方向潜去。
正是右相府的顶尖刺客,“影子”。
影子对自己今晚的任务充满了信心。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而已,府上的护卫在家丁的哈欠声中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松懈。
对他而言,这趟活儿,不过是一次轻松的夜间散步。
他身法如风,几个起落间,便已绕过游廊,靠近了那片传来轻声笑语的后院。
他已经看到了那个躺在椅子上的目标,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那副欠揍的悠闲表情。
只要再靠近十步,他有十成的把握,用手中的短刃,精准地割断目标的喉咙。
九步、八步、七步……
就在影子即将发起致命一击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升起!
他想也不想,脚下猛地发力,身体硬生生地向左侧横移了半尺。
“呼!”
一道凌厉的劲风,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扫过!
一根黑沉沉的哨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重重地砸在他刚才立足之处的青石板上。
“轰!”
一声巨响,碎石四溅!
那坚硬的青石板,竟被这一棒砸出了一个蜘蛛网般的深坑!
影子瞳孔骤缩,心中骇然。
若是这一棒砸实了,自己就算不死,也得骨断筋折!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偷袭者是谁,另一道更加阴狠的杀机,已经从他的侧后方悄然袭来!
另一名护卫,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看似在打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手中的朴刀如同一道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直刺他的后心!
薛六!
电光火石之间,影子展现出了顶尖刺客的素养。
他腰身一拧,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手中短刃反手一撩,划向薛六的咽喉。
“叮!”
一声脆响,薛六横刀格挡,火星四溅。
一击不中,影子毫不恋战,脚尖一点,便要抽身后退。
然而,那手持巨棒的铁塔大汉——铁牛,已经咆哮着再次冲了上来,手中的哨棒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影子只能狼狈闪躲,根本拉不开距离。
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护卫配置?
一个经验老辣、招招致命的战场老兵,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
说好的文弱神医呢?
说好的安逸府邸呢?
这安保等级,都快赶上军中大将的亲卫营了!
情报有误!
他心知今夜事不可为,再拖下去,等府里所有人都被惊动,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虚晃一招逼退薛六,同时借力向后急退,身体如一只大鸟般跃起,就要翻墙而逃。
“想走?问过我的无人机防御系统了吗?”
苏哲冷笑一声,抓起身边小几上的一个茶杯,手腕猛地一抖。
那茶杯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影子即将落脚的那片墙头瓦片上。
“哗啦!”
瓦片碎裂,影子立足不稳,身形一个趔趄。
就是这刹那的耽搁,薛六和铁牛已经再次扑上。
“噗嗤!”
薛六的朴刀,终于在影子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影子闷哼一声,却也借着这一刀的冲击力,强行扭转身形,不顾一切地翻过了高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薛六和铁牛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墙外。
苏府的家丁护卫们,这才举着火把和棍棒,乱糟糟地冲了进来。
苏福和柳盈也是一脸煞白地护在苏哲身前。
苏哲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铁牛砸出的那个大坑前,用脚尖踢了踢碎石,又看了看薛六刀上和地上的血迹。
他脸上的嬉笑和慵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很好。”苏哲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众人,说道:“看来,有人觉得我苏某太碍事了,想要除之而后快。”
“苏福。”
“在,少爷!”
“去,给薛六和铁牛的月钱翻倍,再额外发三个月薪俸当奖金。”
“是!”苏福激动地应道。
薛六和铁牛也是一脸惊喜。
苏哲的目光,却已经望向了夜空中右相府的方向,眼神幽深如海。
“另外,明天一早,我们去拜访一下韩相和王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