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主干道,拐进通往野狐岭生态公园的辅路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路旁的路灯稀疏而昏暗,光线勉强勾勒出两侧越发茂密、在夜风中摇曳如同鬼影的树林轮廓。与市区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连夏夜惯有的虫鸣都显得稀疏零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越是靠近野狐岭,我体内那株“法苗”的感应就越是明显,不再是单纯的渴望共鸣,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空气中,除了草木泥土的气息,还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的、仿佛铁锈混合着腐朽的怪异味道,这是“规则松动”后,阴煞之气更容易汇聚且产生异变的表现吗?
按照葛仙翁指引的方向,我将车停在公园外围一个废弃的停车场边缘。再往里,道路狭窄,车辆无法通行。
推开车门,一股比外面更明显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放眼望去,所谓的生态公园在夜色下更像是一片未被完全驯服的荒山野岭,远处山峦起伏的黑影如同匍匐的巨兽。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果然,这种地方在“规则松动”后,磁场也变得异常了。
稳妥起见,我决定呼叫支援。虽然金福禄战力堪忧,但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装备和咋咋呼呼的劲儿,有时候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有个信得过的伙伴在身边,心里踏实。
我四处寻找有信号的地方,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游戏特效声和薯片咀嚼的动静。
“喂?华元哥?咋啦?跑车遇到美女乘客了?”金福禄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美女没有,野狐岭可能有妖怪。”我压低声音,言简意赅,“我需要支援,带上你的家伙事儿,定位我发你,尽快过来。注意,这里信号很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金福禄被薯片呛到的剧烈咳嗽声,然后是手忙脚乱关游戏的声音:“咳咳……野狐岭?!卧槽!华元哥你等着!我马上到!十分钟……不,五分钟!”
挂了电话,我将定位发了出去,虽然知道信号不好,但希望他能收到。
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符箓和几件简单的法器,我深吸一口气,凭借着“法苗”对那雷击木若有若无的指引,迈步走进了昏暗的林地。
林间几乎没有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落叶和杂草前行。手电筒的光柱在浓密的枝叶间切割出有限的光明,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偶尔有夜枭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让人头皮发麻。
“规则松动”的影响在这里似乎更为具象化。我甚至看到一株扭曲的藤蔓,在手电光扫过的瞬间,如同活物般微微收缩了一下。空气中那铁锈腐朽味也时浓时淡。
前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已经深入岭中腹地。就在我根据感应,接近东南角区域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个轻快的、哼着不知名小调的女声?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女鬼?
我立刻警惕起来,熄灭手电,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来源。
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愣。
只见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弯腰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冲锋衣,勾勒出高挑匀称、充满活力的身材曲线,背上背着一个专业的登山包。一头栗色的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猛地直起身,转了过来。
手电光虽然熄了,但借着稀疏的月光,我能看清她的脸……非常漂亮,是那种充满阳光和朝气的漂亮,大眼睛灵动有神,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嘴角自然上扬,带着一抹极具感染力的开朗笑容。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哇!吓我一跳!”她拍了拍胸口,动作夸张,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害怕,反而好奇地打量着我,“你好呀!你也是来夜爬探险的?这地方可真够刺激的!”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清泉,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人?夜爬探险?在明显不正常的野狐岭?
我心中警铃大作。渡河第一阶段,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太过反常。
“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同时暗暗感应了一下,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阴邪之气,但也感觉不到修行者的炁息,就像一个……格外阳光健康的普通女孩?但这反而更可疑了。
女孩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戒备,笑容依旧灿烂,几步就走了过来,伸出手,落落大方:“你好!我叫袁莱,袁世凯的袁,莱茵河的莱!我是个户外探险博主,听说这里挺神秘的,就过来拍点素材啦!你呢?看你这样子……不像来玩的呀?”
她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罗盘(我刚才拿出来辅助定位的)和腰间隐约露出的符囊。
袁莱?这名字和她的出现一样,都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正犹豫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身后突然传来了金福禄气喘吁吁、还带着点兴奋的喊声:
“华元哥!华元哥!我来了!装备全乎着呢!妖怪在哪儿呢?!”
伴随着喊声,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乱晃着逼近,只见金福禄全副武装,背着个大包,手里还拎着那把刻满符文的霰弹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然后,他的目光就直了,直勾勾地落在了我身旁,笑容明媚的袁莱身上,嘴巴张成了o型,刚才喊打喊杀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妖怪没看到……仙……仙女下凡了么这是?”金福禄结结巴巴地说道。
袁莱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大大方方地也对他挥了挥手:“你好呀!你朋友真有趣!”
我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组合……来历不明、热情过度的神秘美女袁莱,以及瞬间被“美色”冲昏头脑的金福禄,又感受着来自野狐岭深处那越来越清晰的阴冷与“法苗”的悸动。
今晚这雷击木,恐怕没那么容易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