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突然邀约的赵执事,何太叔眼中不禁掠过一丝惊艳之色。
尽管赵执事的容貌并非绝世之姿,仅堪称秀丽,但她周身所萦绕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却令人过目难忘——清冷如孤峰积雪,皎洁似云外明月。
何太叔心中暗自诧异,不禁思忖道:“莫非今年真是时来运转,桃花频开?何以接连遇上这般非同寻常的女子?”
虽心绪浮动,他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从容抱拳,语气平稳地问道:“不知赵道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青柳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淡而得体的微笑,然而那双明澈的眼眸却已不着痕迹地转向静立一旁的胡卿雪。
她的目光看似温和,实则暗藏审视,仿佛能穿透表象,直窥人心。这股若有实质的视线让胡卿雪感到一阵不适,如芒在背。
奈何她如今身负通缉,处境微妙,只得强压下心头不快,微微侧首,以极细微的动作向何太叔递去几个眼神暗示。
何太叔顿时会意,心下了然,于是再度拱手,语气更加客气地向赵青柳询问道:“赵执事,实不相瞒,这位胡道友与我一见如故,堪称知交。听闻她正被外事堂通缉,在下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冒昧请教——此事是否其中存在某些误会?”
赵青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胡卿雪身上,细细打量着这位被何太叔引见的女子。只见她眉目温婉,似春水含情,可那温婉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飒爽之气,如同幽兰生于剑鞘之侧,柔中带刚,别具风韵。
即便是见惯了各路佳丽的赵青柳,也不由在心底轻轻赞叹:“虽非倾国倾城之貌,但这柔中带韧的气质交织,竟也成就一番难得的风采。”
思绪及此,她不禁为身在远方的闺中密友堵明仪生出一丝隐忧——若此女常伴何太叔左右,明仪那桩心事,恐怕更难有期。
正暗自思量间,何太叔的话语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神游。赵青柳微微侧首,听他讲罢,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不由轻咦一声:“哦?”
她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沉吟片刻,纤指无声地轻叩桌面三下。
清脆的敲击声未落,一名侍者已应声推门而入,恭敬奉上一枚青玉简。
赵青柳接过,指尖灵光微涌,注入法力,玉简顿时辉光大盛——一道清晰的光幕浮现在空中,其中赫然映出胡卿雪的容颜影像,其下更列有数行细密文字。
光幕之中不仅详细记载了胡卿雪的出身、修为、历年行迹,更明确叙述了她如何被卷入风波、因何事遭执事堂通缉的前后因果。事无巨细,皆陈列于前,仿佛有一双无形之眼早已洞察一切。
赵青柳凝神阅毕玉简中所载之前因后果,神色沉静如水。她微微侧首,向身旁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声音轻而稳,似有深意。
侍者会意点头,无声退出门外,并将房门轻掩合拢,似是奉命调取更多相关卷宗以备核查。
室内一时静默,赵青柳转而望向何太叔,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何道友,我已细览胡道友的案录。此事确有蹊跷之处,然而不幸陨落的那位道友,确系在与胡道友争执过程中身亡,此节事实清晰,记录分明,并非空穴来风。”
立于一旁的胡卿雪早已心焦如焚,此刻再难按捺,忍不住出声打断:“赵执事,此事虽由我而起,但……”
话音至此,她却蓦然语塞。终究人死不能复生,纵有万般缘由,后果已然铸成。
她唇瓣微颤,最终咬牙抬头,面容一整,郑重向赵青柳说道:“赵道友若愿相助了结此事,奴家必永志恩情。”
“不瞒执事,这些年来虽遭通缉,我却未尝荒废修为与艺业——于炼丹一道颇有所得,灵植培育之术亦敢称精通。若能得脱此厄,日后定当竭尽所能,以报道友今日之情。”
何太叔见时机已至,当即从容接口,声音沉稳而分明:“赵道友,此事何某愿以个人信誉作保。更何况……”
他语锋微转,似不经意却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那位道友既已不幸陨落,终究不能再为外事堂贡献分毫。其中轻重取舍,还望执事再三斟酌。”
赵青柳静立一侧,眸色深沉,心中不住权衡此间利弊。若能顺利化解此事,她便将收获一位筑基修士的真心相助,无论对于外事堂事务,还是她个人以后的计划实施,皆大有裨益。
然而思及闺中密友堵明仪对何太叔的幽微情愫,她又觉两难,眉尖若蹙,隐现踌躇。
正思量间,房门轻响,方才离去的侍者去而复返,悄步走近,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数句。
赵青柳凝神细听,原本微蹙的秀眉渐渐舒展,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之色。侍者回禀完毕,无声礼退。
她转而望向何何太叔与胡卿雪,语气恢复一贯的从容:“据方才所得消息,当年力主签发对胡道友通缉令的那位执事,因年事已高,早已归隐山林。如此一来,此事最大的阻力已然不在。待我撰写一份详细文书呈报上层,阐明原委并建议撤销通缉。高层审议之后,此事应不难解决。”
胡卿雪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难以抑制的欣喜——这意味着她多年漂泊、东躲西藏的日子即将终结,终于能够重返“深海堡垒”,重获正常修士的身份。
她当即向赵青柳深深一礼,言辞恳切:“赵道友今日之恩,卿雪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只需一言,奴家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推辞!”
随后,她便寻了个借口先行告退。依照赵青柳的安排,胡卿雪被引往外事堂的客房暂住。
明为款待,实则也带有监视之意;在通缉令正式撤销之前,她仍需处于外事堂的视线之内。对此,胡卿雪心知肚明,并无异议。
方才踏入此门时,赵青柳那审视的目光早已让她心下微动,暗忖这位赵执事与何太叔之间,恐怕并非寻常的关系。她不愿涉足过深,故而适时抽身,将空间留予二人。
此刻,房中仅剩何太叔与赵青柳二人。空气仿佛凝滞,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赵青柳并未立即开口,只以一缕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何太叔,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何太叔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出声问道:
“赵道友为何……以这般眼神看我?”
赵青柳闻言,轻轻笑出声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了然与调侃。
她微微侧首,眼中玩味之色更浓,不紧不慢地说道:“何道友真是好福气,身边红颜不断,令人称羡。明明已有堵明仪那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知己,如今却又多了一位胡道友相伴左右,这般缘分,可不是寻常人修得来的。”语罢,她甚至还轻轻摇了摇头,啧啧两声,仿佛真是叹服不已。
何太叔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赵青柳与堵明仪早已相识,怪不得她方才态度别有深意,甚至破例将他请上二楼私下相见——一切线索骤然连贯起来。
想通此节,他不由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解释道:“赵道友误会了。我与堵道友确是多年故交,彼此情谊深厚,却绝非你所想那般。至于胡道友……”
他语气转为郑重,“不过是恰逢其会,见她蒙冤受难,不忍袖手旁观罢了。道友莫要取笑。”
赵青柳闻言,只是含笑微微颔首。她在这漫漫修仙之途上已走过无数寒暑,识人辨色的眼力早已炉火纯青,方才所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调侃罢了。
见何太叔神色稍缓,她话锋却忽地一转,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轻飘飘地落下,却让何太叔的身形骤然一僵。
“何道友在那荒岛之上,出手果决,一击便令那人永绝开口之患……这般雷霆手段,着实让妾身后续查证起来,平添了许多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