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小虎就扛着斧头站在哑女家院外。露水打湿了裤脚,带着清晨的凉意,他却觉得浑身是劲——昨晚揣着那只桃木小老虎睡的,木头的纹路硌着胸口,像是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哑女披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用布带松松束着,见了他,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笑来,比院角沾着露的野菊还好看。她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院角的柴堆,又比划着“太早了”,意思是该多睡会儿。
“我娘说,早起劈柴不伤腰。”小虎把斧头靠在柴堆旁,看见灶房的烟囱已经冒出了淡青色的烟,“你又在蒸馒头?”
哑女点点头,转身往灶房走,袖口沾着点面粉。小虎跟进去时,正看见她把发好的面团揉得发亮,案板上撒着薄薄一层玉米面,防粘。他凑过去闻了闻:“比我娘蒸的香。”哑女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手里的面团差点掉在案板上。
“我来劈柴,你蒸你的。”小虎拿起斧头走到院角,柴堆是昨天刚拾来的,还带着湿意。他抡起斧头,“咚”一声劈在木头上,力道正好,木柴顺着纹路裂开,像朵忽然绽开的花。哑女在灶房里听见声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他额角渗了汗,赶紧舀了瓢凉水,用粗布巾蘸湿了递出来。
小虎接过来擦了把脸,凉丝丝的舒服。“你这柴太湿,劈着费劲。”他掂量着另一根粗点的木头,“得晾两天才行。”哑女点点头,从屋里抱出捆杆松针,垫在柴堆底下,意思是“这样干得快”。
劈到第三捆柴时,灶房飘来馒头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枣香。小虎吸了吸鼻子:“放了枣?”哑女掀开帘子,端出个白瓷盘,上面摆着四个馒头,顶端嵌着颗红枣,像小娃娃红扑扑的脸蛋。她递给他一个,自己捏着个小的咬了一口,枣肉的甜混着麦香,在舌尖化开。
“比镇上铺子卖的强。”小虎三口两口啃完一个,还想再拿,看见案板上晾着串草药,是昨天采的蒲公英,晒得半干。“你又要晒药?”他想起她那本卷了边的医书,上面画着蒲公英的图,旁边写着“小虎胳膊”。
哑女点点头,把馒头放进竹篮里,用布盖好,又去翻药箱。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小布袋,每个上面都用麻线绣着名字,“紫苏”“薄荷”“金银花”,字绣得歪歪扭扭,却比她写的字好看。她拿出个空布袋,指了指院墙外的田埂,意思是“去采点益母草”。
“我跟你去。”小虎扛起药篮,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在溪水里泡了半个月,圆滚滚的像只小鸡蛋。“昨天在溪边捡的,你看像不像你刻的老虎?”
哑女接过来,指尖摩挲着石头的纹路,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像漾开的水纹。她把石头放进药箱最底层,那里垫着块红布,放着他上次送的野山楂干。然后她从箱角摸出个东西,是个布偶,用碎布拼的,穿着蓝布褂子,像个小小的她,手里还举着把迷你斧头。
“这是我?”小虎指着布偶笑,“斧头刻得比我劈柴还歪。”哑女却认真地点点头,把布偶塞进他怀里,又指了指他的胳膊,意思是“带着,像我陪着你”。
日头爬到竹篱笆顶上时,柴堆已经码得整整齐齐,馒头的香气漫了半条街。哑女把晾好的蒲公英收进布袋,小虎帮她系好袋口。风穿过院角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像谁在低声哼着歌。小虎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有劈柴的斧声,有蒸馒头的香气,还有她递过来的凉毛巾,比镇上最热闹的集市还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