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调整后,“利刃小组”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静默”期。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依旧,但讨论的声音低了许多,外人看来,他们似乎被之前的威胁和阻力压垮,陷入了调查的停滞。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一场更加精细、更加专注的深潜作业,正在紧张地进行。
陈凯彻底沉浸在了数据的海洋里。他不再提交任何敏感的、需要通过复杂审批的正式数据申请,而是利用自己高超的黑客技术(在合法合规的边缘谨慎游走),结合有限的公开权限,开始疯狂收集着浩如烟海的商业注册信息、政府公开的招投标公告、法院的诉讼记录、行业内部的统计分析报告,甚至是一些匿名论坛上关于本地商业环境的吐槽和爆料。
他编写了复杂的爬虫程序和筛选算法,专门抓取和筛选与“李氏集团”及其数十家关联公司有关的所有信息。然后,他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本地数据库,运用数据挖掘和关联分析技术,对这些信息进行清洗、归类、交叉比对。
他分析这些公司的注册资本与实缴资本的差异,股东变更的频率和背景,中标项目金额与市场价的偏离度,纳税额与营业规模的匹配度,以及它们与其他公司之间异常的资金往来模式。屏幕上的代码和数据流24小时不停滚动,蓝色的进度条缓慢地吞噬着黑暗,如同夜行者坚定的脚步。
周婷则开始构建她的“超级关系网”。她获得了高明支队长的特批,接入了一些安全级别更高的内部数据库权限。她将李宏伟、“四大金刚”、以及已知的近百个李氏关联公司高管、重要嫌疑人的基本信息作为核心“种子”,录入一个专门构建的图形数据库系统。
然后,她开始以这些“种子”为中心,向外辐射,疯狂挖掘一度、二度甚至三度的关联节点。毕业院校、曾任职务、房产信息(包括其直系亲属)、车辆信息、航班记录、手机基站信号的大致活动范围、一些高端俱乐部和球会的会员名单……无数看似孤立的信息点,被她的程序抽取出来,输入分析模型。
她甚至尝试利用图像识别技术,分析一些公开场合的合影照片背景中的人物,或者通过有限的社交媒体信息(如果目标有的话),分析其点赞、转发记录,寻找可能存在的共同圈子或兴趣交集。这项工作繁琐至极,如同用最细的筛子,在信息的沙漠中寻找金粒。
李伟则带着两名绝对可靠、背景干净的外勤队员,化身成各种不起眼的角色——网约车司机、外卖员、收废品的工人、甚至是房产中介——开始在外围游弋。他们不再靠近李氏集团的核心办公区或产业,而是混迹于那些底层马仔们可能出现的城中村、低档娱乐场所、地下赌场周边、劳务市场。通过看似不经意的观察、偶尔与摊贩或司机的闲聊,收集着零碎的信息:谁最近赌输了钱愁眉苦脸,谁又新换了女朋友开销大增,谁在喝酒吹牛时对上面的分配怨声载道……
陆野则负责统筹全局,每天汇总分析各方的进展,剔除无效信息,校准调查方向,并向高明支队长做高度简化的秘密汇报,争取更多的资源支持。同时,他也在不断尝试使用脑海中那个【犯罪网络图谱绘制】功能,将收集到的新碎片信息注入其中。
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但并非毫无收获。几天后,周婷这边率先发现了一个有趣且潜在的突破口。
她在梳理“四大金刚”之一孙龙的关系网时,运用复杂的社区发现算法,注意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节点——孙龙的一个远房表弟,名叫侯亮。此人是市税务局的一个副科长,职位不算高,但恰好负责部分建材企业的税务稽查工作。
这个侯亮,在公开信息中看起来低调老实,家庭和睦,履历清白。但周婷通过交叉比对多个数据库的信息,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细节:侯亮的妻子名下,最近两年全款购买了两处价格不菲的学区房,而凭他们夫妻俩的正常工资收入,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积累如此巨大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周婷通过比对的航班信息和高尔夫俱乐部(一个需要较高消费的场所)的会员记录,发现侯亮和孙龙,在过去一年里,至少有三次“巧合”地出现在同一个外地城市(非公务出差),并且都在当地同一家高端高尔夫俱乐部有过消费记录,时间点高度重叠。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但三次以上,且涉及高消费娱乐活动,就绝不是简单的亲戚走动所能解释的了。
“这个侯亮,很可能就是孙龙在税务局内部埋下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被孙龙用利益拉下水的。”周婷将她的发现汇报给陆野,语气中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虽然级别不高,但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提供一些内部消息,或者在税务稽查上‘行个方便’,这对李氏集团来说,价值巨大。”
陆野看着这条由数据勾勒出的隐秘密连接,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但目前证据还非常薄弱,根本无法动一个税务干部,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继续深挖侯亮的社会关系、资产情况,特别是他与孙龙之间是否存在更隐蔽的资金往来。但绝对要小心,不能惊动他。”陆野指示道,“这条线,也许将来能牵出大家伙。”
一条隐秘的关联,如同黑暗中发现的一根细丝,虽然微弱,却可能连接着意想不到的真相。调查,在沉默中向着纵深处,艰难地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