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在清深大学工作室玻璃上时,梅韵涵正对着画纸上的巴黎铁塔轮廓发呆。笔尖的钛白颜料刚蘸满,就听见快递员的声音穿透暖气氤氲的空气:“龙斯誉先生,国际快递。”
龙斯誉几乎是从代码屏前弹起来的。他拆信封的动作比上次提交参展方案时还要急促,指尖划过烫金封皮时微微发颤——当“跨界艺术展·巴黎站”的字样和并列的“梅韵涵、龙斯誉”名字撞进眼底,他忽然回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涵涵,我们……真的选上了。”
梅韵涵手里的画笔“嗒”地落在调色盘上,靛蓝色颜料溅出细小的星点。她快步走过去,指尖轻轻触到邀请函上凸起的印章,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三个月前,他们抱着“试一次”的心态,把“代码+艺术”的动态作品方案投出去时,还在担心这种小众形式会石沉大海;却没料到,那些藏在像素里的画室初遇、向日葵花田、医院走廊的监护仪光影,真的能打动远在巴黎的策展人。
“高三那年你说,想让全世界看见你的画。”龙斯誉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梅韵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落在她发顶的、极轻的呼吸,“现在,我们要一起让巴黎看见,让更多人看见。”阳光从雪后的玻璃透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画纸上,正好盖住铁塔旁留白的角落,像把过去所有的不确定,都熨贴成了此刻的笃定。
筹备参展作品的日子,工作室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梅韵涵负责用画笔勾勒“时光轴”的关键帧:南方画室飘动的蓝窗帘、清深大学初雪时的银杏道、向日葵花田飞舞的萤火虫;龙斯誉则坐在她旁边,敲着代码让这些画面“活”起来——观众指尖触碰屏幕时,窗帘会随鼠标移动飘起,萤火虫会绕着光标打转,连画里一远走廊的灯光,都能随着点击节奏明暗闪烁。
有天凌晨两点,梅韵涵揉着发酸的手腕,盯着画纸上未完成的巴黎街景叹气:“要是爸妈能看到就好了,他们以前总说画画养不活自己。”龙斯誉敲键盘的手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个银色录音笔,按播放键的瞬间,梅妈妈熟悉的声音就漫了出来:“韵涵啊,上次斯誉跟我们说你们要去巴黎参展,我和你爸高兴得一晚上没睡,你在外要注意身体……”
梅韵涵的眼泪猝不及防砸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靛蓝。她想起高三那年,父母因为她“跟豪门少爷走太近”没收她的画具,想起第一次带龙斯誉回家时餐桌上的沉默,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不理解”,早被龙斯誉悄悄解开——他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次次给她父母打电话,讲他们的作品,讲她的坚持,讲他们对未来的规划。
“本来想等作品完成再给你惊喜。”龙斯誉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尖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痕,“叔叔阿姨还说,等我们从巴黎回来,就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离出发去巴黎还有一周时,清深市的雪下得更大了。梅韵涵早上推开工作室门,就看见雪地里立着个半人高的“巴黎铁塔”——是龙斯誉用雪堆的,塔尖插着两朵红纸剪的向日葵,旁边用树枝刻着一行字:“涵涵,去看真的铁塔。”
“你什么时候起来堆的?”梅韵涵踩着雪跑过去,呼出的白气裹着笑意。龙斯誉把她冻红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暖着,耳尖泛着红:“凌晨四点就来了,怕太阳出来化了。实验室的同学教了我好多次,才堆得像点样子。”
两人在雪地里手牵手散步,雪花落在龙斯誉的发梢,很快积了层薄白。梅韵涵忽然停下,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她要把雪地里的铁塔、身边的人、还有落在睫毛上的雪,都画下来。龙斯誉没打扰她,只是站在她身侧,用自己的肩膀挡住吹来的寒风。看着她低头画画的侧脸,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南方画室见到她的场景:她也是这样握着画笔,阳光落在她沾了颜料的指尖,像镀了层金边。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他白衬衫上的女孩,会成为他跨越山海也要并肩的人。
出发去巴黎的前一天,龙震霆和吴妈来了工作室。龙震霆带来两个塞满厚衣服的行李箱,还把一个保温壶塞给梅韵涵:“里面是姜茶,飞机上冷,记得喝。”吴妈则拉着梅韵涵的手,把一沓叠得整齐的手帕塞给她:“都是用温水洗过的,你要是在外面想家,就闻闻,有家里的味道。”
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巴黎的晨曦刚好漫过埃菲尔铁塔的尖顶。梅韵涵趴在舷窗边,看着那座在晨光里泛着微光的建筑,忽然想起雪地里的雪铁塔,眼眶瞬间热了。龙斯誉握紧她的手,轻声说:“别着急,我们有整个展期的时间,慢慢看。”
他们的“动态时光轴”成了展厅里最热闹的角落。有位法国老太太指着屏幕里的向日葵花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我和我先生年轻时,也种过这样的花。”还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拉着同伴的手说:“我以后也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一件这么酷的事。”策展人在闭幕式上握着他们的手说:“你们让艺术有了温度,让技术有了浪漫。”
展期最后一天,他们坐在埃菲尔铁塔下的草坪上吃冰淇淋。龙斯誉递过来一支草莓味的,笑着说:“还记得在清深大学超市,你说这是最好吃的味道。”梅韵涵咬着冰淇淋,忽然掏出速写本,飞快地画起来——画里的铁塔被夕阳染成金红色,塔下两个小人手牵手,男生手里举着冰淇淋,女生握着画笔,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像极了清深大学的初雪。
“这是我们的巴黎故事。”她把速写本递给龙斯誉,指尖轻轻碰了碰画里的小人。龙斯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银色戒指上的铁塔轮廓在夕阳下闪着光,戒圈内侧刻着一行代码:“forever with you”。
“等我们回清深,就去领证。”他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声音比夕阳还要温柔,“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要一起画完余生的人。”
梅韵涵靠在他肩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进铁塔背后。眼泪落在速写本上,却没晕开画里的雪花——原来所有穿过荆棘的坚持,所有跨越山海的奔赴,最终都会变成这样的时刻:有爱人在侧,有梦想开花,有往后岁岁年年里,数不尽的星光与暖阳。
雪还会落在清深大学的银杏道上,向日葵还会在花田盛开,而他们的故事,会像埃菲尔铁塔的影子一样,在时光里拉得很长,写满“永远”。
(第三卷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