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向宋慈，郑重地深深一揖。
“去吧，早日晋升，就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
宋慈语带深意，言辞虽缓，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秦天面色如常，并未显露半分异样，恭敬地接过那枚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再次行礼后，转身告退。
“秦天……你来异智司做什么？”
就在秦天即将踏出异智司大门的那一刻，一道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秦天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惯有的温和笑容。
站在站在他眼前的，正是面容冷峻的唐天纵。
“原来是天纵师兄,师弟近日突破在即，老师特地为我准备了几件诡器，助我一臂之力!”
秦天不慌不忙地拱手一礼，语气平稳。
“什么……你已九阶巅峰？”
唐天纵的声音陡然拔高。
要知道，他自己也是在九阶停滞了一年有余，才于不久前突破至巅峰。
而秦天——从正式踏入道途至今，不过短短数月，怎么可能修炼得如此之快？
“不过侥幸罢了，老师赐了我一枚刻忆珠，机缘难得，师弟正要赶回去闭关冲击境界。告辞了，天纵师兄！”
秦天依旧笑得谦逊。
“刻忆珠？那老匹夫居然还藏着这种东西！”
唐天纵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如今也正处在九阶巅峰，为突破之事多方筹备，可宋慈却什么也没有给他。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嫉恨在他心底翻涌，但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
秦天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就在背对唐天纵的一刹那，他嘴角轻轻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裂痕既已产生，就不会轻易愈合……但愿有一天，能用上这一步闲棋。”
秦天径直离开异智司，又在市集中转了一圈采买了七面等人高的镜子，这才回到别墅准备闭关。
卧室被清空，家具尽数搬离，留下一个宽阔而寂静的空间。
秦天将七面镜子分别安置在房间的七个角落，镜面相对，彼此映照，形成一片恍惚而诡谲的光阵。
他取出第一枚刻忆珠，悬于空中，指尖轻点，注入一丝诡气。
霎时间，珠体表面波纹流转，一道朦胧的光幕自其中展开——第一张“诡异皮囊”的人生记忆开始在虚空之中上演。
这是一名屠夫，家中世代经营着一家猪肉铺，在这小镇上也算是扎下了根。
屠夫虎背熊腰，年纪轻轻便已突破至九阶，加上平时欺男霸女，在这不大不小的镇子上，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日子本过得风平浪顺，却没想到，一切安宁都在这一天被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彻底打乱。
“老板，来一斤诡猪肉，全部剁成臊子，不能见一丝肥的。”
一名青年踱步至铺前，语气平淡地吩咐。
屠夫闻言，手中剔骨刀微微一顿，抬起眼打量对方。
这要求听起来简单，实则极耗功夫。
但他终究是做生意的，压下心头几分不快，只阴沉着脸应下，闷声开始运刀。
足足忙活了数个时辰，才将那斤不见半点肥星的纯瘦肉臊子递出。
“不错！再要一斤诡猪肉，照样剁成臊子——这次，不要一丝瘦肉。”
谁知那青年接都不接，只微微一笑继续吩咐。
“小子……你是在耍我吗？”
屠夫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屠刀握得咯咯作响。
“哦？这么明显吗？”
青年却丝毫不惧，反而挑眉轻笑。
“你找死！”
屠夫勃然大怒，拎起案上那把沾着肉沫的血亮屠刀，猛地冲出铺子，扑向对方——
再然后……画面骤然一黑，就没有然后了。
“小镇上的土霸王，性格倒是十分鲜明。”
秦天看完了这张皮囊所承载的生平记忆，若有所思。
看来宋慈是刻意挑选了这种性格突出、易于模仿的“诡异”，剥取其皮囊，供他突破使用。
明白了宋慈的用意，秦天不再犹豫，重新激活了刻忆珠。
他一边反复观看屠夫生前的一幕幕场景，一边对照着房中早已布置好的长镜开始模仿起来——蛮横的神情、粗鲁的姿态、精湛利落的刀工。
凭借刻忆珠不断回放细节，秦天渐入佳境，一举一动、眉宇之间的那股煞气，越来越接近记忆中的屠夫。
六个时辰之后，平铺于地面的那张屠夫皮囊，忽然无声地升腾起缕缕黑雾。
雾气盘旋而上，如活物般蠕动着，最终缓缓渗入第一面镜中。
下一刻，镜中的“秦天”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属于秦天的诡异笑容，动作也不再同步，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在镜中自顾自地活动开来。
“第一面……成了！”
望着自己停下动作后，镜中影像却依然在活动的诡异景象，秦天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数日，仪式进行得出奇顺利，一面面镜中之影渐次苏醒。
然而，就在最后一天，当第七张皮囊的记忆画面展开时，秦天却是眉头微蹙——这张皮囊所承载的，竟是一名女性诡异。
不仅如此，对方似乎还是一位名伶。
刻忆珠所映出的记忆片段中，几乎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清音婉转或低回哀怨的曲调，不是在登台唱曲，便是在前往唱曲的路上。
“怎么回事？宋慈这老诡……莫非是在坑我？”
众所周知，秦天是男子之身，要去模仿一名女性诡异的神态、举止、气韵，本就比模仿男性要艰难数倍。
更何况，这位女诡异的日常高度集中于“唱曲”这一极为专业的技艺上——对于毫无唱腔功底的秦天而言，这难度何止一星半点。
也难怪他第一时间怀疑起宋慈的用意。
前六张诡异皮囊的主人，或暴戾、或偏执，虽性格极端，但日常行为简单直接、易于模仿。
没道理到了这最关键的最后一张，难度竟飙升到如此不合常理的地步。
“可也不对……”
“这老诡对我晋升之事极为上心，处处打点，没理由偏偏在这晋升仪式上动手脚……”
秦天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仪式一旦开启便无法中途停止。
无奈之下，秦天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硬着头皮对照着刻忆珠中那道纤柔的身影模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