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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抵净心湖畔时,天色已然大亮。湖心祭台高耸,四周旌旗招展,早已闻讯赶来的士绅百姓黑压压地围了半湖岸,人声鼎沸,却又带着一种庄重的期盼。

明府王知远下了官轿,整了整衣冠,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登上早已备好的小舟,渡往湖心祭台。凌云紧随其后,指挥人手将祭品等物一一运送上岛。

吉时已到,钟磬齐鸣!

王知远身着七品官服,神情肃穆,焚香祷告,诵读祭文,一应流程走得一丝不苟,倒也颇有几分为民请命的架势。祭文骈四俪六,洋洋洒洒,无非是自责德薄,祈求上苍垂怜,降下甘霖以解民困云云。

台下围观的士绅百姓,见父母官如此“虔诚”,无不屏息静气,面露感动之色。

冗长的祭典流程终于走完。王知远额角已微微见汗,他暗暗松了口气,正欲依惯例宣布礼成,择日再祭…

却猝然像是想起了甚,猛转过身,面向岸上万千百姓,脸色陡然变得无比沉痛与…决绝!

他目光扫过台下,最终落在凌云身上,深纳一气,用尽可能洪亮、确保能让更多人听到的声线喝道:“凌云!”

凌云忙上前一步,躬身:“卑职在!”

王知远指向祭台一侧的空地,厉声道:“你!即刻带人!去搬…多多搬些柴草来!堆于此地!堆得高些!务必…要能燃到午后!”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所有人皆愣住了,不明所以。

凌云面上立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极度震惊与不解的表情,失声问道:“大老爷!您…您此是为何?!祈雨已毕,为何要堆积柴草?!”

王知远仰天长叹一声,声线悲怆,充满了“自责”与“决绝”:“为何?!本官治下,久旱不雨,黎民受苦,禾稼枯焦!此皆本官…德行有亏,未能感格上天所致!本官…还有何颜面立于这祭台之上,空受万民香火?!”

他猛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下百姓,声线陡然拔高,近乎嘶喊:“本官今日…便在此立誓!若…若午时三刻过后,苍天仍不降甘霖!便是本官…罪无可赦!本官…便自焚于此柴堆之上!以残躯微命…谢罪于天!祈望上天…垂怜我宁海百姓!降下甘霖!”

“自焚?!”

“大老爷不可啊!”

台下瞬炸开了锅!百姓们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与劝阻之声!谁亦未想到…明府老爷竟会立下如此重誓!要以身祭天!

凌云面上的表情更是“扭曲”到了极致,充满了“惊骇”、“痛心”与“不忍”,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动作略显浮夸),声线带着哭腔(努力挤出来的):“大老爷!万万不可啊!天时不雨,非老爷之过!岂可…岂可如此轻生?!万万不可啊!”

“休得多言!”王知远“勃然大怒”,指着凌云斥道:“本官心意已决!岂容你置喙?!还不速去准备!莫非…要本官亲自动手不成?!”

“卑职…卑职…遵命!”凌云“痛心疾首”,声线“哽咽”,缓缓起身,一步三回头,仿承受着巨大的悲痛,最终“无奈”地挥手,吩咐早已候在一旁的衙役:“…去…去搬柴草…”

衙役们面面相觑,然在凌云严厉的目光催促下,只得依言而去。

很快,一大堆干柴枯草便被堆积在祭台一侧,垒得颇高。

王知远亲上前,拿起火把,将其点燃!

火焰“轰”地一声窜起,熊熊燃烧,映照着他“悲壮”而“坚定”的侧脸。

台下,惊呼声、劝阻声、哭泣声响成一片!气氛被渲染到了极致!

时辰,在一种无比煎熬、无比紧张的氛围中,一点点流逝。

日头逐渐升高,炙烤着大地。湖面没有一丝风,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那堆柴火,噼啪作响,持续燃烧着。

祭台上的王知远,负手而立,仰望苍穹,眉峰紧锁,汗流浃背(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紧张的)。他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那燃烧的柴堆并愈来愈高的日头,喉结滚动,暗自吞咽着口水。

凌云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心下却在默默计算着时辰。

台下,万千百姓翘首以盼,祈祷声不绝于耳,许多老人妇人已是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终于…日影渐渐西斜,午时三刻…到了!

天空…依旧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更无半点雨意!

王知远目中闪过一丝“绝望”,他长长地、悲凉地叹了口气,声线沙哑(晒的):“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罢了…罢了…”

他整了整衣冠,面上露出“慨然赴死”的神情,抬步…便向着那依旧在燃烧的柴堆…“毅然”走去!

“大老爷不可!”便在此时,凌云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原本想按戏本扑上去抱住明府大腿,然临到跟前,觉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实不雅,紧急改抱为…死死抓住了王知远的官袍袖子!用力之猛,险些把明府的袖子扯下来!

“放开!凌云!你要让本官…言而无信吗?!”王知远用力挣扎(配合表演),厉声呵斥!

与此同时,祭台四周,彼些早已得到凌云暗中授意的县廨胥吏、衙役,见到凌云的手势,立时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叩头如捣蒜,带着哭腔高呼:

“老爷不可啊!!”

“是卑职等无能!施政不明!方致天怒!与老爷无关啊!”

“要死…亦是我等去死!老爷万万不可啊!”

声线凄厉,情真意切(演技精湛)!

王知远“动容”,却依旧“固执”地要挣脱凌云:“尔等…休要阻拦!此乃本官之誓!”

就在此“僵持”不下之际!

台下人群中,猛窜出一汉子!(正是凌云安排好的帮闲胡瘸子!)他以一种近乎“狗吃屎”的敏捷姿势扑到祭台边缘,一把死死抱住了王知远的大腿!放声嚎哭:

“青天大老爷啊!您不能死啊!您到任以来,俺们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您是俺们的再生父母啊!老天爷不开眼!要罚…就罚俺吧!俺情愿替老爷去死!俺情愿跳进这火堆里!只求老爷您好好的啊!”

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紧接着,凌云公房彼位老吏亦适时地扑跪在地,捶胸顿足地高呼:“老爷仁德爱民!岂会眼睁睁看着治下子民代其赴死?!老爷!您若如此…岂非陷自身于不仁不义之地啊!老爷三思啊!”

王知远被此接连的“真情告白”冲击得“浑身剧震”!他狠狠掐了自家大腿一把,顿疼得眼圈一红,泪水(生理性的)夺眶而出!他声线颤抖,带着无尽的“悲悯”与“无奈”:

“尔等…尔等…此是要陷本官于不义!让本官…背负此…苟且偷生之名啊!”

胡瘸子趁机再次高呼,声线传遍湖岸:“青天大老爷仁德爱民!宁愿自焚亦不愿百姓受苦!俺们宁海县有三生有幸!方能遇到您此般的好官!您不能死!您得活着!带领俺们过日子啊!”

“对!大老爷不能死!”

“青天大老爷!”

“仁德父母官!”

一时间,台下万千百姓被此“感人至深”的场面彻底感染!纷纷跪倒在地,叩头哭喊,劝阻之声如山呼海啸般响起!真情实感与精心策划的表演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声浪!

王知远立于祭台上,沐浴在万千“爱戴”的呼声中,虽热得头晕眼花,腿被抱得生疼,袖子快被扯掉…然心下,却是无比的…满意!

戏…成了!

他“挣扎”了片刻,终像是被万民“真情”所“打动”,无力地垂下了“欲自焚”的手臂,仰天泪流(主要是汗流进眼睛了):“苍天啊!你既不容我以死谢罪…便请…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此宁海百姓…何其之苦!降下甘霖吧!”

然…苍天…似并未被他此最后的表演所打动。

天空…依旧湛蓝。

那堆柴火,渐渐燃尽,化为一堆灰烬,随风飘散。

雨…终究未求来。

然明府王知远“甘愿自焚以谢天下”的“壮举”与“爱民如子”的“仁名”,却随着《宁海县志》的记载,流传了下去…

志曰:“知县王知远,悯民久旱,筑坛净心湖,虔诚祈雨。立誓不雨则自焚以谢。至期,天未雨,公慨然赴火,万民拥阻,哭声动天。其诚格天,其仁感民,虽雨未至,德泽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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