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一连,冲锋!”曹昆骑在马上狂喊,声音撕裂长空,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绕的藤蔓。
他脸上肌肉扭曲,眼神如火般燃烧。
半分钟后,两支骑兵第三次狠狠撞在一起。
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喧嚣与嘶喊,反而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一相同的,是战场上又多了十几具尸体,还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原地徘徊。
又疾驰出数百米后,曹昆艰难地勒紧缰绳,缓缓调转马头。
刚转过身,高大的身子便一阵摇晃,几乎从马上跌落。
幸亏他反应迅速,一把抓住马鞍才稳住身形。
他已经负伤,在刚才的拼杀中,一名曰本大佐挥刀在他右腹划开一道深可见肠的伤口。
肠子都露了出来。
可曹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把军刀夹在右臂下,用左手将外露的肠子硬生生塞回肚子里,然后解下腿上的绑带,一圈圈缠绕在腰间,紧紧捆住伤口。
对面的曰军骑兵没有趁机进攻。
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
……
曹昆咬牙将绑带打了两个死结,确保内脏不会再流出来,这才重新抽出军刀,横握胸前。
千米之外,四百多名曰军骑兵列阵而立,鸦雀无声。
连他们的战马也仿佛被这气氛感染,安静得不像话。
曹昆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次呐喊冲锋时,前方敌阵忽然起了骚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嗯?怎么回事?
我还没动呢!
况且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你们还紧张什么?
下一刻,他耳边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其实早些时候他就听到了,只当是重伤后的幻觉。
但现在他知道,那是真的。
猛然回头,只见身后几百米处,黑压压的骑兵已摆开横队,如乌云压境般疾驰而来。
那一片灰蒙蒙的身影,正是自家部队!
主力来了!是骑兵营的主力到了!
刹那间,曹昆眼眶发烫,泪水夺眶而出。
骑兵一连……守住了!他们真的坚持到了援军抵达!
“营长!营长!”他顾不上形象,放声大叫。
轰隆的铁蹄声中,五百余名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那匹马上,不是营长孙德胜又是谁?
“吁!”孙德胜一声轻喝,战马停在曹昆面前。
“老曹,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孙德胜语气低沉,“歇着吧。”
“营长!”曹昆嘴唇一抖,还想说些什么狠话,身体却猛地晃了两下,整个人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老曹!”
孙德胜飞身下马,一把抱住他。
可当他看清曹昆的脸色,心顿时沉了下去——呼吸微弱,命悬一线。
再一看他腹部,原本草草包扎的绑带早已崩裂,一段发黑的肠子正缓缓滑出伤口。
“老曹啊……”孙德胜声音颤抖,脸色惨白。
“营长……”曹昆微微张嘴,吐出最后一声叹息,便再无气息。
唯有双眼仍睁着,映着天空的灰暗,写满了对生的不舍、对战友的牵挂,以及对敌寇深入骨髓的仇恨。
“老曹,安心睡吧。”孙德胜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眼皮。
那双不肯闭合的眼睛终于缓缓合拢,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安详的笑意。
孙德胜站起身,翻身上马,回头厉声问道:“地瓜,骑炮连准备好了没有?”
队伍后方立刻传来一声响亮回应:“报告营长,骑炮连就位!”
孙德胜点了点头,拔出战刀,刀尖缓慢而坚定地指向远处的曰军团。
紧接着,他嘶哑的声音划破天际:
“骑兵营——冲锋!冲锋!冲锋!”
五百多骑兵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刀锋前指,铁流奔腾,如山洪爆发,势不可挡。
待尘烟散去,荒凉的河谷中,只剩下零星十来个残兵,和几十匹无人认领的战马,孤零零地站在风里。
在那几十匹驮马的前方,六门八二毫米迫击炮已整齐排列,漆黑的炮口几乎垂直地指向河谷上方的天空。
地瓜单膝跪在阵地一侧,最后一次确认了距离后,低沉下令:“骑炮连,准备——”
六名装填手立刻各自抱起一发炮弹,迅速递向前面的炮手。
炮手接过弹药,双手紧握,将尾翼朝下,稳稳放入炮口。
就在刹那间,地瓜猛然吼出:“三发急促射击,放!”
六名炮手同时松手,炮弹滑入炮管,紧接着传来“砰砰砰”六声沉闷的爆响。
……
由于地形遮挡,曰军并未察觉骑兵营后方隐藏的炮兵。
骑兵第四十一联队的鬼子骑兵还以为这次面对的,是像之前被他们砍杀的小股队伍一样的对手,打算来一场正面对决的骑兵冲锋。
这种对决正是他们所期待的。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嘶吼,曰军骑兵开始发起最后的冲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排炮弹毫无预兆地从空中砸落,随即猛烈炸开。
这些炮弹并未直接命中敌军阵型中央,而是落在了冲锋队列的前方。
可这个结果,比直接命中更致命——因为战马惊了!
无论训练多么精良,马匹对火焰和巨响始终有着天生的畏惧。
六枚八十二毫米炮弹在曰军骑兵前方骤然爆炸,巨大的声响瞬间撕碎了原本严整的队形。
原本排列有序的两列横阵,顷刻间乱作一团。
还没等他们稳住阵脚,第二轮炮弹又呼啸而至,这次落点更靠前,精准切入阵型前端。
在连续不断的爆炸中,曰军骑兵彻底失控。
紧接着第三轮炮弹落下,这一次正中骑兵群的核心位置,轰然炸裂。
三轮炮击过后,第四十一联队的骑兵早已不成队形,有的被当场掀翻在地,有的被同伴撞倒,更多的人在混乱中相互冲撞,人仰马翻。
就在这混乱之际,独军团骑兵营如雷霆般杀到。
一方阵型完整,战马已全速冲刺,携着不可阻挡的动能;另一方却人马纠缠,速度尽失,阵脚大乱。
而骑兵之间的较量,胜负往往只取决于那一瞬间的冲击力。
一旦失去阵型与速度,结局便已注定。
刀光闪动之间,头颅纷纷落地。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中,双方骑兵交错而过。
捌陆军仅伤亡百余骑,而曰军却折损过半。
刚才还密集整齐的骑兵队列,转眼变得七零八落。
残余的二百多名曰军骑兵斗志全无,心中唯有一股对炮兵阵地的滔天恨意。
他们不再回头迎战骑兵主力,反而继续向前猛冲,直扑捌陆军炮兵阵地,似乎只想亲手斩杀那些开炮的华夏士兵才能泄愤。
可这几十名炮兵早已做好撤退准备。
不等敌人逼近,他们已迅速上马,在河谷间划出一道弧线,与前来接应的骑兵营主力顺利会合。
曰军骑兵见状,也放弃了追击,胡乱选了个方向仓皇逃窜。
但捌陆军岂会轻易罢手?立即从后方展开追击,紧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