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又从钢琴架上翻页琴谱,翻了半天找到《Gymnopeide》的谱子,随后随意的用这里的圆珠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我根据旋律节奏分为三个部分,在根据调性拆分。你要记住每个音程,记住每个音程弹拿几个键。因为要上台表演,所以我还得教你指法。并且为了让你更方便记忆,我还是得讲解一下一些基础的知识,你简单记一下……”江晚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听的有些头晕,密密麻麻如苍蝇横飞的字语从我左耳进右耳出,霎时我仿佛出现了炫音,这比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还要痛苦。
然后我直截了当的说:“还是让我上手练习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纸上得来终觉浅。”
江晚点点头,“也行,从第一个音开始,我再演示一遍,看好了。”
我坐在钢琴前的板凳上,江晚站在我身旁,因为是一对一教学,所以相互靠的很近。
然而看似如胶似漆的贴切,中间仍隔着两厘米的距离。我礼仪的左缩,她也在自然与刻意之中保持间距。
“记住了吧,第一个调这么弹。”
江晚把手收回,我依葫芦画瓢的伸手弹几下。之后她弹一调,我弹一调。第一部分结束她让我自己试着弹。
重头来一遍,我好多都没记住,然后就是东施效颦,弹的乱七八糟。
“你这不对,指法错误,键也错了。”江晚一副班主任的口吻。
我不耐烦的说:“哪有那么容易记住,不要站在你的角度考量我一个小白。”
如果她真是班主任,我肯定不敢这么说,因为她不会罚我抄课本。江晚也的确不会动不动就发火,很耐心的又给我演示一遍。
这一次键我记住了,但是指法远比黑白更复杂。所以即便我摁对了,但由于手指不协调,导致调很别扭,我的动作也很别扭。
“不是这样摆的。”江晚估计多少有点厌蠢症,竟伸出手,覆在我的手上,带着我的手指准确地落在琴键上。
我仿佛感觉这钢琴漏电了,一股电流从她的指尖传来,让我的心微微一颤。刚才的所有矜持在这一刻竹篮打水,大脑空白着,一方面强行去记住她传授的道业,另一方面缰绳束缚不住心烦意乱的思考,感受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耳畔,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而我只是内心不断强调:这只是教学,她是老师,我是学生。老师和学生的接触只是为了传道受业解惑,就像乌云与乌云的碰擦只是为了刮风、打雷、下雨。
“这下记住了吗?”一番上手指导后,江晚把手收回,再度询问我,眼睛没看我。
我哪里知道我有没有记住,或许肌肉记忆会帮助我熟知各个调的键,但是我悔恨我刚才为什么不多记一点,这样才能避免再多一点的接触。
“我试试。”我故作平静的说。
之后的过程,就是我记了又忘,忘记,她就会操控我的手,引向正确的位置,帮我找到正确的节奏。
夕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流的,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当她覆着我的手弹完最后一个曲调,时间如潮水上涨浸没室外不太热闹的街,淹过不断下沉的落日,黄昏若洪流漫了进来。
一道橙色的光柱透过窗沿,仿佛刮漆的钥匙圈一点一点抹去早已遁入黯淡的教室。从沙发开始,神似睡了一整个下午的橘猫,慵慵懒懒的风跳下来,顽皮娇俏的朝我们爬来。
落到我有点抽筋的手指,掠过她垂下的发丝我失去坚忍的色泽,直至将我们包裹。
我才注意到她的胳膊我的肩膀已经昵如冰山崩塌的雪浪贴在一起,落日也是朝阳,酞赭羽毛轻扫碧染,万物融化,凝结蝴蝶翅膀漫朔到空气中。一种很微妙的花瓣翕动,携慢慢上爬的月亮张合。
轻描淡写一片熏意,笔尖轧想,原来那是一个裹挟春光烂漫和冬银飘零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相冲相克的东西可以被混淆,一同加热出宇宙初始的样子。
本不该言意,可黄昏晚至,时针巧妙停留在无需表达的刹那。
……
……
晚上六点,我总算把这首《Gymnopeide》的曲谱背了下来。江晚提示我去参加怕踢的路上不要完全放松,时不时在脑子里过一遍。
我心想:废话,谁能完全放松的了。写过那么多试卷,这一点我还是很明白的。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话语从喉咙咽回胃里。
我们乘坐这里的公交前往锅盖头的家,路上花了将近三十分钟。下车后江晚也是用导航带领我过去,到了那里我才发现锅盖头的住处是一所豪华大别墅。
怪不得之前他告诉我他家很大,让我多约些人来,这地方我估计就算他把他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也塞得下。
走进别墅的大门,院子里已经布置得热闹非凡。五彩的灯光闪烁,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泳池边,几个男生正欢快地打着水仗,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如同细碎的宝石。一旁的草坪上,摆放着巨大的音响,播放着动感的音乐,几个女生随着节奏尽情地舞动,她们的裙摆飞扬,笑容灿烂。
屋内,大厅里更是一片欢乐海洋。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和饮料,披萨、汉堡、炸鸡,果汁和汽水在杯中冒着气泡。沙发上,他的不知道是同学还是江湖狐朋狗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声地谈笑。
墙壁上喷漆涂鸦赛博朋克风的艺术,空白的地方则随意贴上五颜六色氢气球,有笑脸、爱心,还有两个英文字母——一个“S”一个“b”。
“字母”旁边还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在给气球打气,看起来是他们贴的,自由度超高。
衣着性感的女孩在台照灯下扭动腰姿,男生们欢呼,五彩斑斓闪烁眩晕的魔怔。
这哪里是生日怕踢啊,分明是狂欢。
偶尔有几个人会看向我们,多半是看江晚,看一眼就当做没看到。
江晚说:“这里有很多是我的同学,也有其他学校的,也有不上学的。我的熟人少,自然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打招呼。”
我若无其事哦一声,无心过问。
想找个位子休息片刻,以沉淀一下紧张的心情,却无意中发现角落里举着高脚杯、身影单薄的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