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夏婧点的一大碗米饭分分,我吃一小碗,魏语吃了一大碗。
吃完饭就回车里,夏婧还没回来,我们在车上等她。我们没有手机,无法联系到她,只能这么干等着。
前座,魏语听着她的mp3,我无聊的盯着车窗玻璃发呆,我们分别在同一座车内,观望街道两旁。
夏婧许久都没回来,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总不能和我一样一去不回了,我好歹会打个招呼,她连招呼都没打一下。
魏语摘掉耳机,耳机线拽出的渔线掉落她的腿上,不耐烦的说:“这家伙是不是偷偷喝酒去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魏语微蹙的眉头,心想夏婧还真有可能这么做。而我作为中立者,既不能煽风点火,也不能帮说好话。为确保自己安全,我谁也不站。
“要是她喝酒那就不好办了,万一喝醉了躺大街上,我们到哪找她?”魏语说着,目光瞥向挡风玻璃后车来人往的道路上,仿佛前方十字路中央真的躺着个浑身脏兮兮特别像流浪汉的酒鬼。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下一秒绿灯亮起,车流如贪吃蛇的相对驶过。若真有个人,怕是见血了。
我也进一步感受到魏语对夏婧态度的变化,换做最初认识的时候,我相信魏语会直接开车走人。
不变的是,魏语一如既往的讨厌酒鬼。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后座的车门被打开。夏婧左手拎着一大包购物袋,右手提着一大箩筐,把东西搬到车上。由于空间有限,购物袋随意丢到底上,箩筐则小心翼翼的放到后座。箩筐下降的过程缓慢,夏婧的视线寸步不移,直到箩筐安稳的立于车座套上不摇不晃,才舒心的松开手。最后她才自己坐进来,轻手轻脚的关上车门。
“你买了东西?”魏语不解的问道,脑袋绕到车座头枕边上,眼睛朝那袋东西看去。
我也在看,购物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里面的物品堆在一起过于庞大,挤的购物袋失去原始的自然形态。瓶瓶罐罐映在塑料袋的形状好似温泉水面咕噜而起的泡泡,边角轮廓的颜色模糊可见。
甚至为了防止挤破脱落,这一大包东西叠了两个购物袋。
而那一大箩筐,其实是超市常见的那种购物筐,上面有把手可以提,筐下也有滑轮。只不过夏婧好像更在乎筐里的东西,不忍心路上颠簸,所以一路上忍受肌肉酸痛统统亲手拎过来。
至于筐里面是什么,按照现在的视角还不是看的很清晰。
夏婧拿她有些破旧的鞋子提了提地上的购物袋,“这是我在超市买的,一些……婴儿用品。”
“嗯?”魏语眨眼的速度像老式电报机,断断续续传递一连串问号,“你买婴儿用品干什么?你怀了?是谁的?”
“屁!我是处女。”夏婧激动的怼了一句,然后脸色沉默下来,别过视线,犹豫不定的眼神仿佛她一时半会儿没有整理一套合适的话术来修饰她接下来要揭晓的答案。
我把重点放在那购物筐上,刚才夏婧唯独对这筐那般的关心,莫非答案就在筐里?
我看着夏婧的眼睛问道:“筐里面是什么?”
“……”夏婧愣了好久,就算她不说,我也看得出,她心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但是她比我更清楚她不得不告诉我们真相,所以,她顿了顿,把她那粗糙沾点泥土灰尘的手伸进筐内,抚摸一下。
突然间,一阵微弱的轻柔的若雏鸟摩裟软毛的无意义哼唧声,啊呜啊呜的从框里匍匐上来。
我和魏语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同时从前座翻过身来,膝盖顶着坐垫,把头从主驾和副驾中间探过去。
然后砰的一下。
我们的脑袋顶到一起,像老人手里盘的核桃一样,疼痛感乍的一下如摔炮,给我的感官来一场惊吓。
“痛……”我捂着脑袋,魏语的痛觉神经比我敏锐些许,抱着头蜷缩在主驾驶座上,发出嘶嘶的呻吟。
我趁着这个间隙抢先一步,框内的风景在我的居高临下中一览无遗。
竟然是一个婴儿!
购物筐底部垫着大人的毛衣,婴儿在襁褓内,脸肥嘟嘟的很润。看上去好像有 10 个月了。里面还有皮卡丘玩偶和其他小玩具。
婴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嘴里还含着一个奶嘴,偶尔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那粉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新生在这个荒诞复杂世界的一张白纸,她出于基因里的探索本能,想要抓住一些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尽管她不知道自己要抓住些什么。于是空气在她幼小、钝缓的小手心短暂划过,她抓住属于她与缥缈的无意义的一瞬间的一团空气。
魏语这时从头痛中挣扎出来,爬起来,脸和我挤在一起。看到婴儿的第一眼,魏语眼睛睁大的宛如铜铃,惊讶的质问道:“夏婧,这婴儿是从哪来的!”
夏婧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的脸蛋,眼神流转的水光,像呵护更像同情。“我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时捡到的,觉得可怜,于是就捡回来了。”
魏语愣了愣,眼周变得迷惑,“你为什么要捡回来?”
夏婧说:“我在公园看了很久,她父母迟迟没来。听扫地的阿姨说,她老早就看到这个婴儿了,估计是被丢下的。”
“你应该报警,捡到弃婴应该报警!你好歹是未来的大学生,这点法律常识没有吗?”魏语气愤的吼道,撕裂空气的剧声仿若一只粗狂的巨人之手一拳打碎婴儿对这个世界温柔的虚幻美好。婴儿哇呜哇呜的啼哭响彻狭小的车内。
夏婧下意识扑身护住藏匿脆弱的购物筐,咬住下唇,在魏语的威严下没有底气的低声回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这样会使她父母判上弃婴罪。”
“她父母本来就犯了弃婴罪!”
“我知道,我知道……”夏婧忽的抬起头,理智的坚定就像是雕刻在钟楼上的神兽一样烙进眼眸,“法律是冰冷的,但人应当有温度。万一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岂不是害得她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