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言语间没有半分威胁的意味,却让房间里每一颗尘埃都停止了舞动,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珊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让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抬起下巴,视线迎上他的目光,带着刻意制造的冷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别人都说是你杀了我父亲,你现在坐着他的位置。”
王江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坦然地迎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神。
“我若发誓,你信吗?”
他的视线锐利,捕捉到她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犹疑。
“你为什么找我问,而不是我继母?”
“因为我看出来,你在主导,在你们母女之间。”
“那你看错了。”
“是吗?”
叶珊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里有一角被电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找我是因为我是小孩,容易骗吗?那你可打错主意了。”
“我知道账本在哪。”
“但我要一大笔钱,五十万港币,我要去英国读书。”
她故意说出一个在五十年代堪称天文数字的金额,紧紧盯着王江的脸,想从上面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为难或震惊。
然而,王江甚至没有抬一下眉毛。
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平稳得让人心慌。
“可以。”
这个字干脆利落,砸在叶珊的心上,让她准备好的所有后续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愣住了。
王江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像是在为他的下一句话敲响了前奏。
“你可以先告诉我账本在哪,我拿到东西,凑钱就容易了。”
“我不想相信你!”
叶珊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王江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迫感也随之成倍增加。
“在这个港岛,你除了我,谁都不能信。”
”你们家出事后,有哪个叔伯是真心帮你吗?
叶珊觉得可笑:”你就是来帮我们的?还不是为了东西。”
王江点头:“至少我有底线。我是个生意人,叶小姐。”
“呵,你的底线在哪呢?抄我家的时候,有底线吗?”
“有啊,比黄江帮,温存的多。至少翻过了,晓得放回去。也不会, 把你卖到南洋去。”
王江淡道 :”交易可以谈,讨价还价。“
他的话锋忽然一转,像是随意地像是提起一件不相干的小事。
“或者,你告诉我,你父亲一直在查的那张地图在哪?”
叶珊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丝贪婪与警惕同时在她眼中闪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看来地图也很值钱。那我要加价。”
王江的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
在她说完“加价”两个字后,她的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随即,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开,落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一个谎言被编造出来的瞬间,总会留下这样仓促的痕迹。
他心中有了判断。
“看来你根本不知道地图在哪里。”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剖开了她所有虚张声势的伪装。
叶珊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那是被看穿后的羞恼与慌乱。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凭什么这么说?即使我不知道,我也知道谁知道!”
王江不动声色,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慵懒而危险的姿态。
他只说了一个字。
“哦?”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十足的耐心,还有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讽。
这一个字,比任何严厉的逼问都更具压力,引诱着她为了证明自己而说出更多。
叶珊果然上钩了,在情急之下,她飞快地在脑中编织着谎言。
“我父亲有个心腹,叫‘短腿叔’,他腿脚不方便,但最得我父亲信任,所有秘密他都知道!”
王江听完她的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叶长安是临时出事,死得仓促。
他绝不可能把账本和地图这种足以掀翻整个港岛的秘密,全部托付给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儿。
这个所谓的“短腿叔”,九成九是假的。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下摆,动作不疾不徐。
“既然如此,我先去查一查这位‘短腿叔’。”
“等我查清楚了,我们再谈价。”
”或许我直接跟他交易了,那你就没得交易了。“
叶珊听了,没有喊他。
他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厚重的木门被拉开,又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声音隔绝了外面的光,也抽干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
在离开时,他确定,急需钱的叶珊,之所以没喊他站住,是因为她手里却有依仗。
门合上的同时
叶珊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煞白。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所有的小聪明,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不是街面上那些只懂拳头的烂仔。
他的城府,远比她能想象的任何深渊都要深。
从父亲保险柜得到的账本,要不要卖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