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将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顾逸身上。
他向前走近了半步,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顾逸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脑海里的一切。
他突然问出了一个和这门巨炮毫无关系的问题。
“顾逸上尉,我从你的档案附录里看到,你在这个项目之外,还提交了一份次级研究计划。”
顾逸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你命名为……‘单兵外骨骼战术机甲’的方案?”
单兵外骨骼战术机甲。
这八个字落下,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指挥中心的咽喉。
刚刚沸腾到顶点的狂喜,瞬间凝固、冷却,蒸发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喧嚣的声浪被一刀切断。
如果说电磁轨道炮是现代战争触手可及的巅峰。
那么单兵机甲……就是只存在于科幻电影中的未来造物!
顾逸的心脏确实停跳了一瞬,但强大的心神控制力让他立刻恢复了镇定。
“是的,首长。”
他的回答清晰,沉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周上将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你的主业是火炮系统,为什么会分心去研究一个……跨度如此之大的项目?”
这个问题很尖锐。
在任何科研体系内,“不务正业”都是一个能毁掉职业生涯的危险标签。
顾逸的回答依旧平静:
“报告首长,并非分心。”
“‘单兵外骨骼战术机甲’项目,是我为电磁轨道炮配套设计的次级安保方案。”
“安保方案?”
周上将身旁,一位肩扛将星的将军终于没忍住,声音里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用机甲给一门炮当保安?
这个思路,已经不能用天马行空来形容了。
“是的。
顾逸点头,语速不疾不徐,逻辑链却如钢铁般坚固,
“电磁轨道炮系统结构精密,能源模块更是重中之重。”
“一旦被敌方特种部队渗透近身,造成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
“常规警卫力量,在未来高烈度、高科技的渗透作战中,可能无法提供足够的保护。”
“因此,我构思了一款高机动、重防护的单兵作战平台,用于核心区域的快速反应和绝对防御。”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结论。
“它和巨炮系统,是一个整体。”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得头皮发麻。
他们还在为巨炮的诞生而狂欢,而这个年轻人。
竟然连巨炮部署后的安保体系都构想完毕,并且拿出了方案!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战略前瞻性!
周上将沉默了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开始感到压抑。
终于,他开口了,话锋却猛地一百八十度转弯。
“先不说机甲。这门炮,总不能永远固定在这里。”
他环视四周那庞大的固定基座。
“它的载具,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陈贵志中将立刻立正回答:
“报告首长!下一步的测试内容,就是搭载平台的机动性测试!”
“我们必须确保这门国之重器,能够在地势复杂的环境下快速部署和转移!”
周上将的指令简短而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不要一个笨重的移动靶子。”
“我要的是一匹能奔袭、能穿插的战马!”
“机动性、全地形越野能力,必须是最高优先级!”
“是!”
陈贵志中将立刻上前一步,汇报道:
“首长,关于装甲载具,龙航科研究院的郭明远同志带队设计的‘搬山者’方案已经完成了初步验证,性能非常优异,随时可以进行实地测试。”
龙航科研究院?
人群中,几位穿着该院制服的研究员立刻挺直了胸膛,脸上是压抑不住的自豪。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告首长!”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龙箭甲研究院的一位领导。
他快步走到周上将面前,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地说道:
“我们龙箭甲研究院,也有一套备选方案!设计者,正是顾逸上尉!”
什么?!
顾逸还设计了装甲车?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机甲方案更让人错愕!
一个人,同时主导了火炮系统、安保机甲、装甲载具三个领域的研发?
这还是人吗?
陈贵志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显然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方案毫不知情。
周上将的兴趣似乎被彻底点燃了,他锐利的目光锁定顾逸:
“你还有一套载具方案?”
“是,首长。同样是作为项目配套的一部分。
”顾逸的回答依旧简洁到极致。
周上将笑了。
那是一种意味深长,带着强烈审视意味的笑容。
“好,很好。”
他大手一挥,声音传遍全场。
“那就一起拉出来看看。是骡子是马,总要遛遛才知道。”
“我不管是谁设计的,也不管来自哪个院!”
“我只要最强的那个!”
……
下午。
守天城海岸基地,装甲车载具综合测试场。
与上午的滨海试验场不同,这里完全是一片为钢铁巨兽准备的炼狱。
超过三十度的陡峭坡道如刀削斧劈,深不见底的泥沼水坑翻滚着恶臭的泡沫。
纵横交错的水泥障碍如同巨人的獠牙,还有模拟城市巷战的狭窄街道,墙壁上布满了弹孔。
任何车辆在这里,都将面临最残酷的机动性审判。
龙箭甲研究院的领导站在顾逸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小顾,这次我们院可是沾了你的大光了!周上将点名要看你的设计,这是天大的面子!”
他重重拍了拍顾逸的肩膀,又有些不放心地连珠炮般叮嘱:
“不过,你可别骄傲!龙航科的郭明远,是国内装甲车辆领域的泰山北斗。”
“他的‘搬山者’项目磨了好几年了!”
“待会儿测试,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虚心,听到没有?姿态要放低!”
顾逸只是点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郭明远。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敦实,皮肤黝黑。
手上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机油痕迹,像一尊从工厂熔炉里走出来的铁人。
他径直走到顾逸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顾逸同志,没想到啊,上午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下午就成了擂台上的对手。”
他的话语听起来很豪爽,但每个字里都透着一股强烈的竞争味道。
“郭工客气了,只是一次正常的技术验证。”
顾逸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