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贴着墙根蹲了片刻,左臂的布条已经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肉上像一层烧红的铁皮。他没动,等巷口那队巡夜守卫走远,才从排污渠爬出,膝盖一软,整个人撞在巷壁上。骨头咔的一声轻响,他咬牙撑住,没出声。
藏身处不能回了。
他记得后墙有个暗格,是早前埋下的备用点。他绕到客栈背面,用焰蜥骨撬开石缝,取出一包止血散和两条干净布条。靠在断墙边,他解开左臂缠带,伤口已经发黑,边缘泛着焦灰。他抓起一把药粉直接按上去,疼得眼前发白,手指抽搐了一下,骨片差点掉进伤口。
处理完,他把熔核渣单独包进油纸,塞进贴身内袋。其他杂物全扔了。现在他身上只剩半块导灵板、一小撮引灵粉残渣,还有系统里剩的七点贡献。
够用一次【情绪波动监测】。
他调出界面,选中“苏瑶”作为监测对象,扣除一点贡献。系统提示:【目标未在感知范围内,靠近后自动激活】。
他压了压斗篷,朝黑市东区走去。
苏瑶常在午时前后出现在东巷第三条岔道的旧茶棚,那里没人管,摊主只收铜板,一杯劣茶能坐半天。秦昊到的时候,她正低头搅着碗里的茶沫,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指甲修剪得很短,但指节上有茧,不是练功留下的那种,更像是常年握笔的痕迹。
他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苏瑶没抬头,声音很轻。
“我也以为自己能晚点来。”秦昊把右手搭在桌沿,左手藏在袖子里,“但有人先到了我的住处。”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在他左肩停了半秒,又移开。“你受伤了。”
“不算严重。”他说,“比被人盯上好。”
苏瑶没接话,手指继续搅着茶碗。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轻微焦虑波动,持续1.2秒】。
秦昊往前倾了点身子,“h-7不是编号,是陷阱。他们用熔核渣当诱饵,布包上有血契追踪纹,开三次就激活。你早就知道,对吧?”
苏瑶的手顿住了。
系统提示:【惊愕峰值触发,强度78%,持续0.9秒】。
她慢慢放下茶匙,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听见了。”秦昊盯着她,“在废巷那间塌坊外,我听到了屋里的对话。already in place,血刀会内部传讯的固定句式。你没提过这个。”
苏瑶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们要调包拍卖会上的东西,制造账目混乱,然后放风说有人私吞重宝,引发内斗。趁乱清场。”秦昊顿了顿,“但你没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她沉默了几息。
“我不是他们的人。”她说,“但我也不完全是你的盟友。”
“那你是什么?”
“一个知道太多,又逃不掉的人。”她声音低了些,“他们让我负责洗标这批货,包括h-7的标记流程。我本想放点真东西出去,试试有没有人能查到底,结果你真的捡到了熔核渣。”
秦昊盯着她,“所以你是故意的?”
“不完全是。”她摇头,“我只是没拦。可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已经是背叛。他们一旦发现……”
系统提示:【恐惧值上升,但幅度有限;愧疚值轻微升高,持续3.4秒】。
秦昊心里一沉。
她说的有真有假。恐惧是真的,但不够深。愧疚也存在,但对象不明。她不是因为害了他而愧疚,更像是……对某件事的后果感到不安。
他换了个方向问:“拍卖会上要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瑶低声道:“不是宝物,是个信物。能打开苍岚城地底的一处密库。血刀会想要它,是因为里面封着前任帮主的遗令。”
秦昊眉头一皱。
不对。
他回想之前在枯井里听到的对话——“账目对不上”“内斗一起”“趁机清场”。重点是混乱,是权力洗牌,不是继承权凭证。遗令这种东西,如果是真的,早就该被拿出来用了。血刀会高层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如果真是前任帮主的遗令,苏瑶提到时不该毫无情绪波动。可系统数据显示,她只在说“背叛”时出现真实恐惧,说到“遗令”时反而平静。
她在回避什么。
秦昊不动声色,“密库在哪里?”
“地火脉交汇点下方,入口被三重封印锁着。”她说,“只有信物能解开第一层。”
“谁都知道这个?”
“高层知道。但没人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触发警报,整个城的地火阵都会失控。”
秦昊点头,像是信了。
其实他已经有了判断:密库可能是真的,但“遗令”是假的。血刀会真正想要的,不是命令,而是借调包制造混乱的机会。他们不需要合法继承,他们要的是让现任帮主倒台。
而苏瑶……
她知道这点,但她没说。
她甚至可能希望有人去碰那个信物,引发混乱。
秦昊慢慢把手从桌沿收回,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发抖。伤口又裂了,血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没擦。
“如果我们要做点什么,”他说,“就得在拍卖会开始前动手。等东西一上台,就来不及了。”
苏瑶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查清楚他们用什么方式调包。”秦昊说,“谁负责交接,谁负责记录,谁负责销毁旧账。这些环节,总有个漏洞。”
苏瑶轻轻摇头,“你太小看他们了。整个流程是闭环的,外人根本插不进手。”
“但你不是外人。”秦昊盯着她,“你是负责h-7标记的人。你见过那些货品入库的过程。你说它们是废矿洗标,可你没说,是谁在验货。”
她眼神闪了一下。
系统提示:【紧张值上升,持续1.5秒】。
“验货的是三长老亲信。”她低声说,“每批货都要过他的眼。”
“那他有没有发现熔核渣?”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h-7这批货,是他亲自签收的。”
秦昊心里一震。
这就对上了。
血刀会不是随便设陷阱,他们是故意让高层经手问题货物,等拍卖会一乱,立刻咬出“账目造假”,把责任推到三长老头上。一场内斗,顺理成章。
而苏瑶……
她知道这个流程,但她没提验货人。
她是故意漏掉关键信息。
秦昊缓缓靠回椅背,左手按住伤口。血已经渗到第三层布条上,热得发烫。
他忽然问:“你跟前任帮主,是什么关系?”
苏瑶猛地抬头。
系统提示:【情绪剧烈波动——愧疚值飙升,恐惧值却几乎为零】。
她沉默了很久。
“我不该说这些。”她终于开口,“但你既然问了……他是我父亲。”
秦昊没说话。
可他心里清楚了。
她不是棋子。
她是弃子。
血刀会让她经手h-7,就是想把她和三长老一起拖下水。她父亲的遗令?根本不存在。她所谓的“密库信物”,不过是个掩护,真正想查的,是她父亲当年留下的痕迹。
她来接近他,也不是为了合作。
是为了找一个能替她查下去的人。
秦昊闭了闭眼。
他不能信她。
但他可以利用她。
“好。”他睁开眼,“那我们就联手搅局。”
苏瑶看着他,“你不怕我是陷阱?”
“我怕。”秦昊站起身,斗篷一沉,“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他转身要走。
“秦昊。”苏瑶忽然叫住他。
他停下,没回头。
“别碰那个信物。”她说,“如果它真是我父亲留下的……碰了,你会死。”
秦昊没应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左腿一软,膝盖撞在地上。伤口彻底崩开,血顺着裤管往下流。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脚步依旧稳定。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她怕的不是他碰信物。
她怕的是他查到真相。
他拐进一条窄巷,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从内袋摸出油纸包,打开一角。熔核渣静静躺在里面,表面还带着地火的余温。
他把它贴回胸口,用最后一条干布条缠紧左臂。
远处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
他还有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