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烟的手指刚颤了一下，秦昊还没来得及回应，一股寒意便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残军阵列的缝隙。远处尘土翻腾，地面裂开一道细长口子，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地下硬生生撕开。紧接着，一道金光自裂缝中冲天而起，直刺云霄。
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石。秦昊下意识握紧破军枪，枪杆上的纹路微微发烫。系统没有提示音，也没有红字警告，可他体内的契约印记却突然灼烧起来，仿佛有火线顺着经脉一路烧到心脏。
他迅速转身，将柳烟烟往玄武盾龟背甲的凹陷处又推了半寸，确保她不会因震动滑落。三兽同时警觉，沧澜鲸低鸣一声，水汽凝成薄幕悬于半空；幻影灵狐九尾收拢，身形隐入虚空边缘；玄武盾龟龟甲星图缓缓旋转，释放出一圈微弱的震荡波。
金色战车升空的速度不快，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九头黑焰麒麟踏空而行，蹄下燃着幽蓝火焰，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塌陷一寸。战车顶部，那名身披暗金战铠的男子静静伫立，双手负后，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秦昊身上。
秦昊迎上那道视线，只觉胸口一闷，像是被人当胸砸了一锤。
那人没说话，但整个战场都安静了。残存的联军士兵跪伏在地，连喘息都不敢大声。风停了，连飘散的灰烬都凝滞在半空。
秦昊咬牙，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一样。不是强一点、两点半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
对方只是站着，就让这片天地的规则都变了味道。
他正欲开口，忽然察觉胸前印记剧烈跳动。下一瞬，那名战将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杆缠绕黑雷的长枪。枪身漆黑如墨，雷光在其表面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秦昊瞳孔一缩，刚想结印防御，那杆枪已经脱手而出。
无声无息。
没有呼啸，没有破风，甚至连空间扭曲的痕迹都没有。那一枪就像本该出现在那里一样，突兀地划过百丈距离，直取他咽喉。
第一重，是沧澜鲸布下的高压水幕。水刃交错，层层叠叠，足以削断精钢。可那枪尖一触即穿，水幕瞬间蒸发，连蒸汽都没留下。
第二重，是幻影灵狐编织的虚影障壁。数十道真假难辨的身影交错闪现，扰乱神识判断。可那枪径直穿过所有幻象，连轨迹都没偏移分毫。
第三重，是玄武盾龟的地脉屏障。龟甲星图爆发出青光，形成半球形护罩。枪尖撞上屏障的刹那，护罩如玻璃般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至整片龟甲。
冲击波炸开，秦昊被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盾龟边缘。喉头一甜，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手指死死抠住龟甲纹路，才没滑下去。
三兽几乎在同一时间暴起。
玄武盾龟低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龟甲星图虽黯淡，但仍运转不息；沧澜鲸喷出大团水雾，试图延缓枪势余威；幻影灵狐则从虚空中跃出，九尾齐甩，在秦昊前方布下最后一道影障。
可那枪已近在咫尺。
就在枪尖即将刺中秦昊胸口的瞬间，他胸前的契约印记猛然亮起，一道金光自皮肉下透出，与三兽体内流转的气息遥相呼应。
三角防御矩阵——自动成型。
玄武盾龟居中，龟甲星图逆向旋转，吸聚周围残余灵力；沧澜鲸环绕左翼，水汽凝成螺旋屏障；幻影灵狐右翼穿梭，虚影层层叠加，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古老的符文锁链。
三股力量交汇于秦昊身前，形成一面半透明的三角光盾。
长枪撞击其上，爆发出刺目强光。气浪席卷四周，地面龟裂，碎石飞溅。秦昊双膝跪地，手臂撑在龟甲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那股贯穿而来的力量被层层削弱，最终卡在光盾中央，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几息之后，光芒渐散。
长枪悬停在他鼻尖前三寸，枪尖微微颤抖，黑雷逐渐熄灭。
秦昊喘着粗气，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契约印记仍在发烫，但金光已退去，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他伸手摸了摸，皮肤滚烫，像是被烙铁烫过。
三兽各自退开，气息紊乱。沧澜鲸左侧鳞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肌理；幻影灵狐右后方的一条尾巴无力垂下，断口处渗着血；玄武盾龟星图中央出现一道裂痕，灵力流转明显迟滞。
他们没倒下，但也撑不了太久。
秦昊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血迹，抬头望向金色战车。
九幽战将依旧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盯着秦昊胸前的位置，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原来如此……秦家战体的钥匙，竟藏在你这蝼蚁身上。”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秦昊心头一震。他从未对外提过自己血脉的真正来历，更没人知道这具身体与三百年前那位封印邪物的先祖有关。可眼前这个人，不仅认出了契约印记，还一口道破“秦家战体”四个字。
他想追问，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天空变了。
原本澄澈的云层开始翻涌，颜色由白转灰，再由灰转赤。一道道血色纹路在天际蔓延，如同无形之手在苍穹上刻画符咒。大地轻微震颤，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动了。
秦昊抬头望着那片诡异的天象，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威压，而是整片大陆的气运在动荡。
九幽战将嘴角微扬，眼神却冷得吓人。“你以为刚才那一枪，是冲你来的？”
秦昊皱眉。
“我是冲它。”他抬手指向秦昊胸口，“那一枪，试的是印记的反应速度、三兽的协同本能、还有你体内那点残存的战体共鸣。结果……比我想象的好。”
秦昊握紧破军枪，指节咔咔作响。
“你说钥匙，到底什么意思？”
九幽战将没回答，只是轻轻挥手。
战车下方，残军阵列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具尸体被拖了出来，身穿灰袍，胸前挂着青铜盘。正是刚才主持毒阵的药师统领。
他已经死了，脖颈断裂，双眼凸出，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
九幽战将淡淡道：“他以为能靠蚀魂蛊毒控制你，真是可笑。那枚印记一旦觉醒，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邪术都会反噬施法者。他死得不冤。”
秦昊心头一凛。
难怪刚才毒阵崩溃得那么快，不只是因为柳家血脉唤醒了封印残阵，更是因为契约印记本身就在排斥一切外来侵蚀。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问。
“九幽。”那人终于报出名字，“暗影楼九大战将之首。今日现身，只为确认一件事——你，是否真的继承了秦家最后的火种。”
他俯视着秦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现在，我信了。”
话音落下，天地风向骤变。血色云层剧烈翻滚，仿佛有巨兽在其中游走。秦昊感到胸口印记再次发热，这一次，不只是痛，更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强忍不适，扫视三兽状态。它们都在喘息，伤势不轻，但眼神依旧锐利。只要他还站着，它们就不会倒。
不能退。
也不能逃。
他抬起头，直视九幽战将：“既然来了，何必废话？要战便战。”
九幽战将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欣赏的眼神。
“好。”他点头，“三天后，我在中州废墟等你。若你能活着走到那里，我便告诉你关于‘钥匙’的一切。”
说完，他转身踏入战车。
九头黑焰麒麟调转方向，踏空而去。金光收敛，天地压力随之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地上那具尸体，龟甲上的裂痕，幻影灵狐断掉的尾巴，还有秦昊胸口那道未愈的灼痕，都在提醒他——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秦昊站在原地，握紧破军枪，望着战车消失的方向。
柳烟烟仍昏睡在龟甲凹陷处，呼吸微弱。他蹲下身，替她拉了拉衣领，遮住脖颈处受凉的皮肤。
然后缓缓站起，目光扫过三兽。
“养好伤。”他说，“我们还有仗要打。”
沧澜鲸低鸣一声，尾巴轻轻拍打地面。幻影灵狐收起剩余八尾，隐入虚空。玄武盾龟缓缓闭上眼睛，龟甲星图一点点恢复流转。
秦昊转身，望向远方。
一道血线正从地平线升起，像是大地裂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