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个体育馆都罩在里面。
后台的临时休息室里,旧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扇叶卷起的风带着热气,吹得杨晚栀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她正趴在折叠桌上翻资料,指尖捏着的荧光笔在“偏见与言论边界”几个字下反复划着,纸页边缘被汗湿的掌心洇出一小片模糊的印子。
“别对着纸瞪了,”白书妍坐在她对面,手里捏着一瓶冰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她浅色的牛仔裤上洇出串小水痕,“再瞪,纸都要被你瞪穿了。”
她把汽水往杨晚栀面前推了推,瓶盖没拧紧,“滋”地一声窜出个小气泡,“喝点凉的,你从早上到现在就抿了两口温水,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杨晚栀抬头时,额角的汗正好滑下来,她抬手用手背抹了把,指尖蹭到滚烫的皮肤,才发现自己手心也全是汗。
“不敢多喝,”她拧开汽水瓶盖,冰凉的甜意混着气泡往喉咙里钻,激得她轻轻打了个哆嗦,“等下质询环节要是想跑厕所,林舟能瞪死我。”
她说话时眼睛瞟向桌角的反方资料,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的男生正微微挑眉,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反方二辩江逾白。
昨天模拟质询时,林舟扮演江逾白,三句话就把她绕进了“自由与放纵”的死胡同,最后还是白书妍帮她解的围。此刻照片上的人仿佛活了过来,那双眼睛透过纸页,正慢悠悠地等着抓她的逻辑漏洞。
“怕他?”白书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把她额前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带着冰汽水的凉意,让杨晚栀瑟缩了一下。
她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了糖纸塞进杨晚栀嘴里,“昨天你练质询时,把林舟问得差点把‘偏见’说成‘真理’,忘了?江逾白又不是三头六臂,他敢揪你漏洞,你就敢把他的例子拆得稀碎。”
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杨晚栀含着糖含糊地“嗯”了一声,刚要低头翻资料,休息室的门被“砰”地推开,林舟抱着一摞打印纸冲了进来,校服短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
“反方进场了!”他把打印纸往桌上一放,纸张碰撞的“哗啦”声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我刚在走廊听见江逾白跟他们三辩说,等下要往‘偏见的伤害性’上引,估计要拿去年那个校园论坛的帖子举例——就是有人说‘理科生都不懂浪漫’,最后吵到管理员封贴那个。”
杨晚栀手里的汽水瓶“咚”地磕在桌沿上,她赶紧把瓶身扶稳,指尖攥得瓶身都变了形。
“那个例子确实麻烦,”她咬了咬下唇,把汽水推到一边,抓起笔在笔记本上划着,“他们肯定会说这种偏见会激化矛盾,伤害理科生的感情,所以不该有表达的自由。可我们总不能说‘伤害感情也没关系’吧?”
“怎么不能说?”白书妍伸手翻了翻她的笔记本,指尖点在某页的角落——那里记着个小小的例子,是沈以墨昨天随口说的:“你看这个,”她抬眼看向杨晚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沈以墨说的‘有人不喜欢吃香菜’,这算不算偏见?算。
那卖香菜的人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可能会。但能因为这个就不让人说‘我不喜欢香菜’吗?江逾白要谈‘伤害’,我们就把‘伤害’拆成‘实质性伤害’和‘主观不适’。
自由不禁止后者,就像你不能禁止别人觉得香菜难吃,也不能禁止别人觉得理科生不够浪漫——只要他没拿着这个偏见去欺负人,就该有说的自由。”
风扇的风正好吹过来,拂起白书妍颊边的碎发,她说话时指尖轻轻敲着笔记本,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点粉。
杨晚栀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那点慌好像被风卷走了些,她伸手拍了下额头:“对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昨天沈以墨举完例子,你还说这个角度能破‘伤害论’,我居然记漏了。”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林舟凑过来看了眼她的笔记本,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昨天让你把例子整理出来,你说‘等会儿’,合着你这‘等会儿’就是没等?”他嘴上凶,手却从口袋里摸出颗巧克力,剥了纸塞进她手里,“赶紧吃了,补充点糖分,等下别站在台上发懵。”
杨晚栀捏着那颗巧克力,糖纸的纹路硌着指尖,暖烘烘的。
她刚把巧克力往嘴里塞,休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顾明夜,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的冰棒包装袋“沙沙”响,他一进门就嚷嚷:“热死我了!你们猜我在楼下看见谁了?沈以墨那家伙,捧着个保温桶站在香樟树下,跟个望妻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