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安排好了守夜的顺序，自己和墨言负责前半夜，陆轻尘和赵天佑负责后半夜。白芷则照顾着狗娃，孩子白天受了惊吓，又走了远路，此刻蜷缩在她身边，已经沉沉睡去。
营地里的山民似乎也保持着警惕，几个精壮的猎手挎着刀弓，在营地边缘无声地巡逻，目光偶尔扫过他们这边，带着审视和难以捉摸的意味。
夜深了，山林里只剩下风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负责前半夜的墨言如同石雕般坐在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铁心则靠在一根竹柱旁，闭目养神，但耳朵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后半夜，陆轻尘和赵天佑接替了守夜。赵天佑依旧心事重重，抱着膝盖，望着跳动的篝火发呆，脑海里全是关于三掌柜和周福海的混乱思绪。陆轻尘则强打精神，警惕地注意着营地另一侧山民的动静。
就在这时，营地中心最大的那间竹楼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般的说话声，似乎还夹杂着争论。说话的人像是那个脸上有刺青的头人，语气时而激动，时而压抑。
陆轻尘碰了碰赵天佑，示意他注意听。但距离较远，山民的语言又晦涩难懂，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隐约听到几个重复的、音调古怪的词语，带着一种肃穆甚至狂热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竹楼的门开了，头人和几个年长的山民走了出来，面色凝重。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朝铁心他们休息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各自散开。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陆轻尘和赵天佑更加不安。
天亮后，山民们早早起来，准备继续赶路。他们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昨天那样完全冷漠，但那种审视的目光更加明显，尤其是在看向白芷和狗娃时，眼神复杂难明。
队伍再次出发。山民们依旧在前面带路，路线更加崎岖隐秘，仿佛在刻意避开什么，或者走向某个特定的地方。
中午休息时，机会来了。那个被白芷救下的少年，腿伤好了很多，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行走。他对白芷充满了感激，趁着头人和其他人去前面探路的间隙，怯生生地凑过来，手里拿着几个新鲜的野果，递给白芷，用生硬的、夹杂着土话的官话说道：“谢……谢谢你。吃。”
白芷温和地笑了笑，接过野果，分给狗娃一个。她尝试着和少年交谈：“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少年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前方云雾缭绕的最高山峰，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低声说了几个词：“神山……祭……祭祀。”
“祭祀？”白芷心中一动，追问道，“祭祀什么？”
少年的眼神变得有些恐惧，又有些虔诚，他压低声音，几乎耳语般说道：“山神……伟大的山神……发怒了。需要……献上祭品……平息怒火。”
“山神发怒？祭品？”白芷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昨晚听到的隐约争论和山民们诡异的态度。
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头人还没回来，才继续小声说道：“嗯……打仗，天不下雨，猎物变少……头人说，是山神不高兴了。要……要恢复古老的办法……才能……才能活下去。”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词汇有限，但表达的意思却足够清晰——这个部落因为战乱和天灾，认为触怒了山神，恢复了一种古老的、需要“祭品”的祭祀传统！
白芷的脸色微微发白。她强作镇定，继续问：“什么样的……祭品？”
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玩弄着衣角，声音更低了：“以前……是野兽，最好的猎物……后来……后来……”他吞吞吐吐，似乎不敢说下去。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头人的呼喝声，探路的人回来了。少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跳起来跑开了，不敢再看白芷一眼。
白芷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野果，心底却升起一股寒意。古老的祭祀、山神的怒火、恢复的传统、献上的祭品……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她把听到的话低声告诉了铁心和陆轻尘。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祭品？”陆轻尘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他们不会是想……”
“闭嘴。”铁心低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小心戒备。静观其变。”
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山民们不再与他们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目光接触都尽量避免。那种沉默的、带着某种沉重目的的疏离感，让人窒息。
下午的路程，山民们明显加快了速度，而且路线不再是单纯地向西南穿行，而是开始向着那座被少年称为“神山”的最高峰蜿蜒靠近。
傍晚，他们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寻找平坦处扎营，而是来到了一个位于山腰的、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台附近。石台周围矗立着一些粗糙的石柱，上面刻着难以理解的诡异图案，地面相对平整，中央有一片被清理得很干净的空地，地面颜色深暗，仿佛被什么液体反复浸染过。
这里显然是一个经常被使用的场所，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香火和某种腥气的陈旧气味。
山民们开始沉默地在石台周围布置起来。他们搬来柴火，在空地中央堆起一个柴堆，又在四周插上绑着羽毛和兽骨的木桩。整个过程肃穆而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物品碰撞声。
那种仪式感极强的准备活动，让铁心等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白芷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头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对铁心说道：“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祭祀。你们，待在那边，不准乱走，不准靠近。”他指了指定石台边缘一处偏僻的角落，语气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铁心沉默地点点头，带着众人退到指定的角落。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令人呼吸困难的危机感正在逼近。
山民们不再理会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祭祀的准备中。
狗娃紧紧挨着白芷，小脸吓得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他似乎比大人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可怕的氛围。
白芷搂着他，低声安慰：“别怕，没事的。”
夜深了，山民们围着中央的柴堆坐了下来，开始低声吟唱起一种调子古怪、旋律重复的歌谣。歌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铁心、陆轻尘、赵天佑和墨言都紧张地注视着山民的举动，手悄悄按在武器上。白芷则捂住狗娃的耳朵，试图隔绝那可怕的吟唱声。
就在这时，狗娃突然猛地抬起头，小脸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他用力拉下白芷的手，凑到她耳边，用颤抖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急促地说道：
“白姐姐……我……我刚才偷偷听到……两个去方便的叔叔……他们……他们小声说……说……”
他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说……原来的祭品不够好……说……说外来的……女人……才是……才是山神更喜欢的……更好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