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耽搁到了镇上,已是日上三竿,集市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人流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
两人无暇再多想,立刻投入到紧张的采买中。
他们首先直奔最大的那家布庄兼弹棉花铺子。
杜若将三床虽然洗净但明显有些板结发硬的旧棉被从驴车上搬下来,又添了不少铜钱,请掌柜的给弹两床全新的、加厚加大的棉被,特别强调了尺寸。
那掌柜接过杜若画的简单尺寸图,眯着眼看了看,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拨拉着柜台上的算盘,为难道:
“哎呦,这位娘子,您家这床榻尺寸可真是不小,赶上城里老爷家的卧榻了。”
“我们铺子里弹棉花的师傅就两位,徒弟们也都有活计,就算紧赶慢赶,一刻不停,今天天黑之前,最多也只能给您弹好一床,保证蓬松软和。”
“剩下的一床,再怎么着,也得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您再来取了。”
掌柜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言辞恳切,杜若也知道这弹棉花是细致活,急不来。
所幸粮种有江大娘帮忙晾晒,时间倒也宽裕。
她便和掌柜的说定,今天先带走一床,明天再来取另一床,并额外付了些定钱。
解决了被褥这件头等大事,两人便开始采买东西。
先去了镇东头的铁匠铺,看着那炉火熊熊、叮当作响的场面,冯田仔细比较了几口不同厚薄、尺寸的铁锅,又掂量了分量,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了一口。
好铁锅所需不菲,杜若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把那该死的偷锅贼骂个狗血淋头。
但她忽然想到便问铁匠:“这两日有没有黄山头村的人来这卖铁锅?”
铁匠把钱收好,摇了摇头,没说哈,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见铁匠这样,杜若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便招呼着冯田走了。
接着两人又去了杂货铺,买了杜若念叨的牙粉、猪胰子皂,以及一大摞粗陶碗、一捆竹筷和几个用来洗菜淘米的宽口陶盆。
想到冬天用水,冯田还特意买了两只厚实的木桶。
杜若则去了镇上有名的“香雪斋”,铺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里面售卖着各种土制的胭脂水粉和护肤用品。
她没挑那些花里胡哨的,只选了两盒味道清淡、油脂浓厚、据说防冻裂效果极好的擦脸油膏。
又去了旁边的杂货摊,买了些必需的针头线脑、顶针剪刀,以及盐、糖、醋等基础调料。
看到有卖干辣椒和花椒的,也顺手称了一些,想着给饭菜添些风味。
半下午,所需物品便已采购得七七八八,驴车上堆了不少东西,用绳子固定得结结实实。
两人都感到腹中饥饿,便寻了个街角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摊,要了两碗素面,简单解决了午饭。
虽然清汤寡水,但奔波大半天,热汤面下肚,也觉十分舒坦。
吃完饭,见日头正好,离取被子还有时间,冯田拉着杜若去镇上的粮店转了转。
只见米铺、面行门口都有人进出,米价、面价果然比他们刚来此地时又微微降了一些,虽然幅度不大,每斗可能也就便宜一两文钱,但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冯田仔细问了问几种主要粮食的价格,心中稍定。
粮价平稳,甚至稳中有降,比什么都更能说明局势正在逐步走向安定,地方的治理和物资的流通正在恢复,这让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又多了几分信心。
随后,两人索性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一方面是消磨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想更熟悉这个他们日后可能要常来的地方。
冯田尤其留心,逢人便客气地打听是否认识手艺好的打井匠人。
然而问了一圈,镇上的居民要么摇头表示不知,要么就说以前认识的老师傅年前就带着徒弟搬去了州府讨生活,看来想在镇上直接请到打井人是不太可能了。
这事,终究还得回去拜托张里正帮忙打听牵线。
闲逛等待中,时间过得倒也快。
夕阳渐渐西沉,将天边铺陈成一片绚烂的锦缎,镇上的店铺开始陆续上门板,摊贩们也准备收摊回家。
两人估摸着时间,回到布庄。
掌柜的果然守信,一床蓬松柔软的厚实大棉被已经用粗布打包得方方正正。
入手沉甸甸、软乎乎的,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暖意。
两人连声道谢,小心地将棉被与其他采买的物品再次检查固定好。
随后便赶着车,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家。
天色渐渐由瑰丽的橘红转为深蓝,最后墨色浸染天际,星子一颗接一颗地亮起。
晚风带着田野的凉意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两人心中那份因为满载而归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而产生的暖意。
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时,驴车稳稳地停在了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