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振国看着王谦的侧脸，还在不停地摇头。
“校长，这徐校长真是……唉，书生意气。”
“现在网上什么环境？他这么搞，不是把脸凑上去让人打吗？”
“一片好心，最后肯定弄得里外不是人。”
王谦没有回应。
他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平板，将视频的进度条，拖到了最后。
屏幕上，定格着那张画着二维码的A4纸。
还有那只布满皱纹，微微发抖的手。
王谦伸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放大。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对准了平板上的那个二维码。
扫一扫。
“滴。”
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微信名片。
头像，是徐建国那张证件照。
微信名，就是他的本名：徐建国。
王谦点了“添加到通讯录”。
他什么验证信息都没写，直接发送了请求。
钟振国在一旁看得发愣。
“校长，您这是……”
王谦放下手机，没说话。
……
广成财经学院，校长办公室。
徐建国正拿着一条湿毛巾，用力擦着脸。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全是对他视频的嘲讽和谩骂。
“骗子。”
“又一个想红的。”
“演得真像，可惜剧本太老套了。”
他叹了口气，关掉了网页。
人老了，脸皮薄，看着这些话，心里堵得慌。
桌上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徐建国拿起来，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看。
一个陌生的头像，名字是两个字：王谦。
“王谦？”
徐建国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他点了“通过验证”。
对方几乎是秒回。
不是文字。
也不是语音。
是一个转账的界面。
徐建国还没来得及看清。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为学生应急，来自同行。”
徐建国看着这行字，心里一暖。
总算还有人理解自己。
他把目光重新移回那个转账界面。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摘下老花镜，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戴上，把手机凑到眼前。
转账金额那一栏，一长串的零，让他有些眼花。
他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千万。
一千万。
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转账金额：￥10,000,000.00
徐建国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握着手机的手，抖得比视频里还厉害。
骗子？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玩的吗？发个假图？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个转账。
“确认收款”。
下一秒，手机屏幕上跳出银行App的推送通知。
【您尾号8846的储蓄卡账户，于11月15日09:32完成一笔转入交易，金额：10,000,000.00元，当前账户余额：10,006,451.28元。】
“轰！”
徐建国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滑下去。
是真的！
钱，真的到账了！
一千万！
他看着那个叫“王谦”的微信名，嘴唇哆嗦着。
海科大的……王谦校长！
……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走廊。
赵磊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手里攥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催费单。
一万块。
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部手机的钱。
对他来说，是压垮他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躺在病床上，等着手术。
家里已经借遍了所有亲戚。
他一个一米八的汉子，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他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
班级群里，几个同学正在转发一个搞笑视频。
是他们学校那个老校长的。
“快看，咱们校长也想当网红了，笑死我了。”
“还留微信？我刚加了，准备去骂他一顿。”
赵磊看着视频里那个局促不安的老人，心里不是滋味。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走投无路。
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看着群里那个二维码截图，鬼使神差地，也保存了下来。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加上了徐校长的微信。
然后，他把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那张一万块的催费单，拍了照片，发了过去。
附上了一句话。
“校长，我爸等着救命，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他不抱任何希望。
他准备站起来，去问问医院门口的工地，还缺不缺搬砖的。
他刚站起身。
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微信电话。
来电人，正是他刚刚添加的，徐建国。
赵磊愣住了，他划开接听键。
“喂……校、校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喘息，激动到发颤的声音。
“孩子！是赵磊同学吗？”
是徐校长的声音，但和他平时开会时沉稳的样子完全不同。
“别怕！孩子！别怕！”
徐校长的声音带着哭腔。
“学校有钱！我们学校有钱了！”
赵磊听得一头雾水。
“告诉我，需要多少钱？你爸的手术费，要多少？”
“一……一万……”赵磊结结巴巴地回答。
“好！好！一万是吧？”
徐校长在那头，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我给你转两万！”
“一万做手术！还有一万，给你爸妈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钱的事你别担心！先救人！学校是你最后的靠山！”
电话挂断。
赵磊还举着手机，呆在原地。
下一秒。
“叮咚。”
微信提示音。
一个转账提醒。
【徐建国向你转账￥20,000.00】
附言：孩子，别怕，有我。
赵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看着那个刺眼的“￥20,000.00”。
他再也撑不住了。
一个一米八的山东汉子，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
哭了很久。
他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打开微博。
将那张诊断证明，那张催费单，还有那张两万块的转账截图，全部上传。
他隐去了所有的个人信息和学校信息。
只留下了徐校长那句留言。
“孩子，别怕，有我。”
最后，他配上了一行字。
“我没遇到网上说的神。”
“但我遇到了我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