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银灰色、流线型的中型巡航舰，正静静地悬停在他们的航道上，船身上联盟的星徽清晰可见。它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在这片远离航道的死亡之地。
巡航舰的通讯请求信号，平静地闪烁在主屏幕上。
埃里克斯看着那艘过于“干净”的联盟舰船，看着那友好的识别码，神经视觉界面中，危险的概率读数无声地飙升到顶点。
他缓缓地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破损的制服领口，眼神冰冷沉静，仿佛刚才的亡命奔逃从未发生。
“接通通讯。”
埃里克斯的手指悬在通讯应答按钮上方，指尖能感受到控制台细微的振动，那是受损引擎不稳定的脉搏。主屏幕上，联盟巡航舰“微风号”的影像清晰得过分，光滑的银灰色装甲反射着远方恒星的冷光，找不到一丝战斗或长途跋涉的痕迹。
太干净了，太准时了。
“接通。”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亡命奔逃。
屏幕闪烁一下，出现一位身穿笔挺联盟军官制服的女性。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嘴角带着程式化的关切微笑。
“这里是联盟巡航舰微风号，舰长艾琳·沃克。我们监测到该空域有异常能量爆发，依据《边境安全条例第17条》，前来巡查。请通报你们的身份和状况。”她的语速适中，符合标准流程。
莉娜快速调出晨曦号的识别码发送过去，一边低声对埃里克斯说：“识别码验证通过，确实是微风号，隶属于第七边防巡逻队。但它的常规巡逻区域应该在三个扇区之外。”
埃里克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对着屏幕开口：“这里是科研船晨曦号，舰长埃里克斯。我们遭遇了未知势力的攻击，飞船严重受损。感谢你们的及时出现。”他把“及时”两个字咬得很轻。
沃克舰长的笑容加深了些，显得更加真诚：“不必客气，保障联盟公民安全是我们的职责。你们的飞船看起来情况不妙，是否需要立即派遣医疗和技术支援小组登舰协助？”
“登舰”这个词让舰桥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卡恩的肌肉绷紧了，莉娜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停顿了一瞬。
埃里克斯的神经视觉界面高速运转，分析着对方微表情的像素点、背景里巡航舰桥的细节、通讯信号的毫秒级延迟。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完美得像是教科书。
太完美了。
“感谢你的好意，沃克舰长。”埃里克斯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疲惫和感激的表情，“但我们的损伤主要集中在动力和外部结构，内部维生系统尚且稳定。我的工程师正在进行紧急评估，或许我们可以先共享损伤报告，由贵方专家远程诊断，再决定是否需要登舰，以免浪费贵方资源。”他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争取时间。
沃克的笑容似乎僵硬了零点几秒，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当然，谨慎是美德。请传输数据。同时，鉴于该空域仍可能存在威胁，微风号将护送你们前往最近的联盟前哨站——泽塔-77空间站进行休整维修。”
泽塔-77。那个“废弃”星球附近的空间站。
埃里克斯的直觉警报尖啸起来。“泽塔-77？据我所知，那里的设施已经废弃多年。”
“哦，看来您的信息需要更新了，埃里克斯舰长。”沃克笑得无懈可击，“三个月前，联盟已经重启了泽塔-77空间站，作为深空勘探的前沿补给点。我们正好有一支工程小队驻留那里，可以提供必要的维修。”
巧合堆叠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原来如此。”埃里克斯点头，仿佛恍然大悟，“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尽快传输损伤数据。”
通讯暂时中断。
“他们撒谎！”莉娜立刻低声说，“联盟数据库没有任何关于重启泽塔-77的记录！连内部简报都没有！”
“而且那艘船，”卡恩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微风号，“它的引擎散热模式不对，太安静了，更像是在低速待命，而不是紧急巡排查赶来。装甲的反射率也略高于标准的第七巡逻队涂装。”
“一个陷阱。”埃里克斯总结，声音冰冷，“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等在唯一的安全路线上。伪装成联盟军队是最合理的选择。”
“怎么办？我们打不过，也跑不过。”莉娜的声音带着绝望。
埃里克斯的目光投向主屏幕角落，那里显示着隔离舱的监控画面。那团被称为“火种”的能量涡流，在经历了之前的能量喷射和剧烈颠簸后，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内部的光影变幻却更加复杂难明。
他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之前卡恩捕捉到的、来自那些黑色追猎者的奇异谐波信号。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卡恩，”他语速极快，“之前反向输出干扰了它们，证明这种谐波是它们认知系统的一部分。如果我们不是简单放大噪音，而是进行精细调制，模仿它们之间的‘安全’‘友军’识别信号呢？”
卡恩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需要极其精确的频率和波形模拟，而且需要知道它们的编码逻辑！我们只有碎片数据！”
“莉娜，用火种能量残留的读数作为调制基准。”埃里克斯看向她，“防御系统攻击我们时，火种被激发。追猎者攻击我们时，目标也是火种。它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能量层面的关联甚至…共鸣。用火种的能量特征去‘感染’我们模拟的谐波信号。”
莉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发白：“这太冒险了！万一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比现在坐以待毙更冒险吗？”埃里克斯反问，眼神锐利，“执行命令。卡恩，给你两分钟，我要一个能包裹住我们飞船的、持续发射的模拟友军信号场。莉娜，协助他，接入火种能量读数。同时，向微风号传输一份精心准备的‘损伤报告’，突出我们的动力系统濒临崩溃，武器系统完全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