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河低垂。凌皓独立小院的静室内，只有“七代目”原型机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声，以及炭笔划过糙纸的沙沙声。
凌皓伏案疾书，将今日关于“不同属性灵石能量衰减速率对比实验”的数据仔细记录下来，并在旁边附上初步的分析结论和猜想。桌角已经堆起了厚厚一叠类似的实验记录和演算纸，每一张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发现。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科学思维与这个世界的修真现象不断碰撞，迸发出无数令人兴奋的火花。他就像一个贪婪的探险家，疯狂地测绘着这个新世界的“物理常数”和“化学定律”，虽然进展缓慢，但每一步都扎实而充满乐趣。
然而，高强度的工作和对两个世界知识融合的深度思考，也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消耗。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丝疲惫。科学研究，尤其是在开拓阶段，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事情。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凌师兄，您休息了吗？”是阿土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凌皓收起纸笔：“进来吧，阿土。”
门被推开，阿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谷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凌师兄，我看您灯还亮着，就熬了点粥，您趁热喝点吧。”
粥香四溢，带着淡淡的灵气，显然是用内门弟子份例里的上好灵谷熬制的。
凌皓心中一暖。这些天他忙得脚不沾地，饮食起居多是阿土在默默打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虽然资质普通，性格也有些怯懦，但心地纯良，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谢谢。”凌皓接过粥碗，温度正好。
阿土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旁，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皓喝了一口粥，抬头看他：“怎么了？有事？”
阿土脸一红，低下头，声音有些嗫嚅：“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看师兄您越来越厉害，石磊大哥、林薇姐姐他们也都有了方向…我…我…”
他的话没说完，但凌皓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阿土是四属性伪灵根，金木水火土都有那么一丝丝，却又都微弱不堪，属性杂乱，互相制约，修炼速度比乌龟还慢。在凌皓没有崛起之前，他是杂役区最不起眼的存在之一，和凌皓同病相怜。如今凌皓一飞冲天，身边的人也各有机缘，唯有他，依旧在原地踏步，那种落差和焦虑，可想而知。
凌皓放下粥碗，目光温和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挨欺负、分享过半个馒头的伙伴。
“阿土，抬起头来。”凌皓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阿土依言抬头，眼神中带着迷茫和一丝自卑。
“你觉得，什么是修行？”凌皓忽然问了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阿土愣了一下，迟疑道：“修行…就是练气、筑基、结丹…变得厉害，不受人欺负…”
这是最朴素的认知。
凌皓却摇了摇头：“那只是表象，是结果。修行的本质，是认知自我，认知世界，然后超越自我，融入世界，甚至…改变世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静的夜色和点点繁星，缓缓道：“每个人的起点不同，路径也不同。石磊灵根惰性却纯净，林薇亲和元气却难以具现，小树生死交织危如累卵…他们都有各自需要克服的难题。而你…”
凌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阿土：“你的四属性伪灵根，看似杂乱低效，是修行路上的拖累。但换一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种‘全属性’的微弱亲和？只是这种亲和太过平均，太过微弱，导致没有突出项，难以形成有效合力。”
阿土听得似懂非懂，眼神更加迷茫了：“全属性…亲和？可…可这有什么用？修炼起来更慢啊…”
“慢，不代表没有价值。”凌皓走到“七代目”前，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组复杂的数据图谱，“你看，这是你这几天修炼时，仪器记录下的能量流动数据。”
屏幕上显示出的图谱果然杂乱无章，如同乱麻，各种属性的能量微弱地闪烁着，彼此干扰。
“看起来确实很糟，对吧？”凌皓指着图谱，“但是，你注意看这些能量波动之间的相互影响模式。你的金气生水，却又被火气克制；木气助火，却又被金气所伤…它们在你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小却完整的、动态的、 albeit inefficient, 五行循环！”
“五行循环？”阿土瞪大了眼睛，这个词汇他听过，据说只有那些天资极高的修士才能在内丹中形成稳定的五行循环，生生不息。
“是的，一个极其微弱、效率低下、却自然存在的先天五行循环！”凌皓眼中闪烁着发现宝藏的光芒，“这或许是伪灵根亿万分之一的特殊变种！只是它太微弱，太不平衡，不仅无法给你带来好处，反而因为内部互相掣肘，消耗了你的大部分潜力，导致修炼事倍功半，甚至近乎于无！”
阿土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虽然不太明白，但感觉皓哥好像又从垃圾堆里发现了宝贝？这次还是他自己这块“废料”？
“那…那有办法吗？”阿土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期待。
“当然有！”凌皓语气斩钉截铁，“既然问题是‘不平衡’和‘内耗’，那解决思路就不是像单一灵根那样追求‘强化’和‘纯粹’，而是‘平衡’与‘调和’！让这个先天循环真正转起来，甚至利用这种循环相生的特性，化劣势为优势！”
他越说越兴奋，在纸上飞快地画着示意图：“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不是分别增强你的五行属性——那只会加剧内耗——而是找到那个能同时平衡五行的‘关键点’！或许是一种特殊的功法，或许是一种外部的能量引导，或许是需要某种具备调和属性的天材地宝…一旦找到这个平衡点，让你的五行循环从‘内耗模式’转变为‘相生模式’，哪怕起点再低，其未来的成长性和稳定性，可能会超乎想象！”
凌皓的描述，为阿土勾勒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充满可能性的未来图景！他不是废物，他只是…走错路了？他的身体里其实藏着一个宝藏，只是需要一把特殊的钥匙来打开？
巨大的希望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走了阿土心中的自卑和迷茫，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真…真的吗？皓哥！我…我真的也可以？”
“科学面前，没有绝对的不可能，只有尚未找到的方法。”凌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鼓励，“但是，这条路，注定比任何人都要艰难和曲折。因为它几乎没有先例可循，需要大量的摸索和试验，甚至可能伴随风险。你，愿意陪我一起走下去吗？愿意成为我这‘科学修仙’之道的第一位…真正的开山弟子吗？”
开山弟子！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阿土脑海中炸响！
他从未敢想过！他只是想跟着皓哥，能有点出息就好。而如今，皓哥竟然要收他做开山弟子？这意味着正式的师徒名分，意味着他将真正踏入凌皓所开辟的这条全新道路的核心！
巨大的惊喜和惶恐瞬间淹没了他！他何德何能？
“我…我…”阿土激动得语无伦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出于卑微，而是出于无比的激动和敬服，“我愿意！皓哥！不！师尊！弟子阿土，愿意！再难再苦再危险，弟子也绝不后悔！求师尊收下弟子！”
说着，他就要行叩拜大礼。
凌皓连忙伸手扶住他，郑重道：“我之门下，不兴凡俗跪拜之礼。躬身即可。你我名虽师徒，实为同道，共同探索这未知之道。”
他受现代教育影响，并不喜欢绝对的尊卑等级，更倾向于一种亦师亦友、共同进步的科研伙伴关系。
阿土却坚持着躬下身，行了三个大礼，哽咽道：“礼不可废！师尊点拨之恩，如再生父母！阿土嘴笨，不会说话，但此生定追随师尊左右，绝无二心！”
看着阿土那无比认真和执拗的眼神，凌皓知道这是他的心意，便也不再强求，受了他的礼。
“好，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凌皓的开山大弟子。”凌皓语气肃然，“我之道，名为‘科学’，重在‘格物致知，数据求真’。需勤于观察，善于思考，勇于实践，敢于质疑。不迷信权威，不固守陈规。你可能做到？”
“能！弟子一定能！”阿土大声应道，胸膛挺得笔直，仿佛获得了新生。
“起来吧。”凌皓将他扶起，脸上露出了笑容，“既入我门，便需有个像样的道号。你本名阿土，质朴无华，恰合五行之‘土’，居中调和，承载万物。我便为你取个道号，就叫——‘承钧’。”
“承钧…”阿土（现在该叫承钧了）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睛越来越亮，“承载钧天，调和万物…多谢师尊赐号！弟子喜欢！”
少年承钧，此刻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收下承钧，凌皓心中也落下了一块石头。承钧的忠诚和心性是他最看重的，其特殊的伪灵根体质，也成为了他验证“科学调和个人化修炼方案”的绝佳案例。
接下来，凌皓便开始为承钧制定详细的“研究计划”。
首先，是全面的数据采集。凌皓利用“七代目”，对承钧进行了长达数天的全方位监测，记录了他不同状态下、不同情绪时、甚至呼吸节奏变化时的体内能量波动数据，建立了极其详细的个人能量模型。
数据量庞大到令人咋舌。承钧看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只觉得头晕眼花，但对师尊的崇拜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
通过对海量数据的分析，凌皓发现，承钧体内的五行循环虽然整体混乱，但在某些特定时刻，比如他心无杂念、呼吸悠长均匀时，各种属性的能量波动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微弱的谐调现象，虽然转瞬即逝，但却真实存在！
“找到了！平衡的‘瞬间’！”凌皓兴奋地指着数据峰值，“这说明你的身体本能地在寻找平衡点！只是无法维持！”
“那…那该怎么办？”承钧紧张地问。
“下一步，外部干预和引导！”凌皓目光灼灼，“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外部能量场或者频率，能够与你体内这短暂的谐调状态产生‘同频共振’，从而帮助你延长甚至锁定这种平衡状态！”
他立刻开始设计实验。他让承钧进入那种心无杂念的呼吸状态，然后通过“七代目”的输出端，尝试发出各种不同频率、不同组合的能量波动，去“叩击”承钧的身体能量场，寻找共振点。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和繁琐，如同大海捞针。常常是承钧憋气憋得脸都红了，凌皓调整频率调整得头晕脑胀，却一无所获。
但师徒二人都没有放弃。承钧是对凌皓无条件的信任，凌皓则是科研者的执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失败了上百次后，当凌皓尝试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融合了五种属性特定谐波的频率去刺激时，“七代目”的监控屏幕上，代表承钧体内能量场的图谱，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原本杂乱无章的乱麻状能量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梳理过一般，虽然依旧微弱，却瞬间变得有序起来！五种属性的能量不再是互相冲突抵消，而是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缓慢却稳定的、微小的循环！循环形成的瞬间，甚至自发地从周围环境中吸收了一丝微弱的五行灵气，壮大了一丝自身！
“成功了！”凌皓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承钧也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常年滞涩、互相打架的灵气，竟然前所未有地“听话”了一次！它们和谐地流动了一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虽然只有一瞬，却让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修炼快感！
“师…师尊！刚才！刚才那种感觉！”承钧激动得语无伦次。
“这就是‘共振引导’！我们找到了那把‘钥匙’的雏形！”凌皓兴奋地看着屏幕上稳定下来的数据，“虽然目前只能维持极短时间，但这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接下来，就是优化这个‘共振频率’，并想办法将它固化下来，比如制作成特殊的‘音频法器’，或者融入特定的功法呼吸节奏中！”
科学的思路，再次展现了其强大的力量！
承钧看着师尊那因为兴奋而发光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感激。他知道，自已的命运，从这一刻起，真的开始改变了。
然而，就在凌皓师徒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时，小院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争吵。
凌皓眉头微皱，收起仪器：“承钧，随我出去看看。”
“是，师尊！”承钧立刻挺起胸膛，如同护卫般跟在凌皓身后。如今他可是师尊的开山弟子，要有弟子的样子！
两人走出静室，来到小院门口。只见院外围着几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神色倨傲的青年，正与试图阻拦他们的阿土（承钧）之前的杂役伙伴发生争执。
“让开！我们找凌皓有事！” “凌师兄正在静修，不见外客！” “哼！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灵根，摆什么架子！真当自已是什么人物了？” “就是！听说他弄了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骗取了长老信任，我们倒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看来，凌皓的迅速崛起和获得的特殊待遇，终于引来了一些不服气和眼红的人。科学的道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
凌皓看着那几人，眼神平静无波。
博士微微一笑，麻烦来了？ 正好，缺几个验证新想法的“对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