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内的狂热气氛持续发酵，凌皓几乎被热情的丹师们给淹没了。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凌师！这温度曲线究竟该如何设定最优？” “凌大师！压力调控的符文阵列核心原理是什么？” “催化剂！那种金色粉末到底是什么神奇物质？” “数据！这些波动曲线到底该如何解读？”
凌皓被围在中间，虽然精神有些疲惫，但看到众人眼中那久违的、属于研究者般的灼热光芒，心中亦是欣慰。他抬起手，微微下压，一股无形的气场让喧闹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师兄，诸位前辈，”凌皓的声音清晰而平和，“大家的问题都很好，但这并非一朝一夕能说清楚。丹道革新，非一人之力可成，需集思广益，系统学习。”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刘大师傅身上：“刘大师傅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不如由您牵头，与钱长老一同，我们先成立一个‘丹道革新研习社’，系统性地整理和传授这些…呃，‘祖师真法’的精要，如何？”
他顺势借用了对方的脑补，省了解释的麻烦。
刘大师傅一听，顿时觉得脸上倍有光彩，仿佛接到了祖师传法的神圣使命，胸膛一挺，声音洪亮：“凌大师所言极是！老夫义不容辞！定要将祖师埋没的真法发扬光大！”
钱长老也捻须微笑点头，对凌皓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既给了老辈面子，又掌握了主导权。
凌皓继续道：“今日大家也辛苦了，更目睹了丹纹出世，心神激荡，不宜再过度钻研。不如先回去静思消化，三日后，我们研习社正式开课，第一讲，便从最基础的‘能量反应的本质’开始，如何？”
众人虽心痒难耐，但也知凌皓所言在理，更何况他还承诺开课，于是纷纷应诺，怀着激动和期待的心情，逐渐散去，边走边热烈讨论着今天的见闻，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人群散去，天字号丹室外终于清静下来，只剩下凌皓、钱长老、刘大师傅以及周霖等核心项目组成员。
孙长老那一系的人，早已不知何时灰溜溜地离开了。
“凌小子，今日…真是…”钱长老看着凌皓，一时间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和满是欣慰的笑容，“干得漂亮！老夫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力排众议让你进来！”
“长老过誉了，侥幸成功而已。”凌皓谦逊地笑了笑。
“哎！这岂是侥幸！”刘大师傅立刻反驳，他现在是凌皓最坚定的拥护者，“这是祖师真法的力量！是凌大师您天赋异禀！老夫…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他搓着手，老脸有些微红。
“大师傅请讲。”
“那…那催化剂…”刘大师傅眼睛放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大幅降低丹纹成就的条件！此物…此物莫非是祖师秘传的仙界奇物？”
周霖等人也立刻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们心中最大的谜团。那金色粉末的效果太惊人了。
凌皓看着他们那期待又神秘兮兮的眼神，不禁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从随身携带的材质普通的储物袋里（他自己用复合材料做的），掏出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瓶。
瓶子里，是大半瓶金灿灿的粉末，在光线照射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神异。
刘大师傅呼吸都急促了，小心翼翼地问：“这…这就是…”
“嗯，就是它。”凌皓点头，随手将瓶子递向刘大师傅，“大师傅可以看看。”
刘大师傅如同接圣物般，双手颤抖地接过琉璃瓶，凑到眼前，仔细感受，却并未发现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不由疑惑：“此物…似乎并无甚奇特？”
周霖也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捻了捻，又嗅了嗅，眉头紧锁：“质地细腻，蕴含微弱的金灵之气，但…似乎并不算罕见灵材？”
凌皓看着他们困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此物名曰‘纳米金溶胶’，其主要成分，就是最普通的黄金，经过特殊法门炼制，将其颗粒做到极致细小而成。并非什么仙界奇物，理论上，只要掌握方法，量产也不难。”
“黄…黄金？！” “纳米…金溶胶？” “量…量产？！”
几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懵了！
尤其是刘大师傅，手一抖，差点把琉璃瓶摔了，幸好凌皓眼疾手快接住了。
“黄…黄金？凡俗界的货币？那种只能做首饰、俗气无比的黄金？”刘大师傅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黄金性惰，极难参与反应，古籍记载它几乎与所有灵药都不相容！它怎么可能有如此神效？！”
由不得他不震惊。在传统丹道认知里，黄金属于“废料”，根本无法入药，更别提作为能促成丹纹的关键催化剂了！这简直颠覆了千年常识！
周霖等人也是目瞪口呆，感觉世界观又被狠狠刷新了一次。
凌皓就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反应。他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金粉在其中熠熠生辉。
“大师傅说得没错，块状的黄金，确实性质稳定，难以参与反应。这就好比一块巨大的石头，很难与其他东西快速发生作用。”
他顿了顿，抛出另一个世界的科学概念：“但是，当我们把黄金粉碎，不断地粉碎，粉碎到极其微小的尺度，小到…嗯，小到其尺寸甚至能与我们炼丹时药性分子（他用了‘药性灵子’这个更易理解的词）相互作用的尺度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尺寸…变小…就能改变性质？”刘大师傅喃喃自语，眼神迷茫又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这个世界虽然有“大小如意”的神通，但那多是物理形态变化，从未想过物质本身的性质会因尺寸而变！
“正是！”凌皓肯定道，他尽量用比喻来解释，“这就好比，一粒沙子微不足道，但无数沙子组成的沙漠却能吞噬一切。一根木头容易折断，但无数木材纤维交织却能成为坚韧的纸张。”
“黄金亦然。当它的颗粒小到一定程度，其表面特性会发生巨变，活性暴增，能够极大地促进某些特定能量反应的进行。在我们…呃，在祖师的真法中，称之为‘尺寸效应’。”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一旁还未收拾的黑曜石面板上（代替黑板），画了几个简单的示意图。
“我们可以将炼丹过程，看做是无数‘药性灵子’在能量驱动下的重新组合排列，形成新的、更稳定结构的过程。”他画了一些小圆圈代表灵子。
“而丹纹，则是这种排列达到完美有序的体现。”他将小圆圈排列成极其规整的图案。
“但是，很多深层反应的能量壁垒很高，就像一堵墙，阻碍了灵子们达到最完美的排列状态。”他在图案前画了一堵墙。
“而纳米金催化剂的作用…”凌皓在墙前画了无数个极小的点，“就是在这堵墙上搭建了无数个‘梯子’（他差点说出‘降低反应活化能’），或者像一个高效的‘媒人’，极大地促进了灵子们之间的‘结合’，引导它们以更低的消耗、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方式，排列成最完美的结构！”
“所以，它并非提供了额外的能量，而是‘优化’了能量使用的‘效率’！”凌皓最后总结道，笔尖重重地点在那些小点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钱长老、刘大师傅、周霖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简陋无比的示意图，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
虽然那些比喻和术语依旧新颖陌生，但其中蕴含的逻辑和道理，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脑海中固有的迷雾！
原来如此！原来不是材料本身多么神奇，而是形态的变化带来了性质的颠覆！
原来丹纹的产生，可以这样去理解和引导！
“效率…优化效率…”刘大师傅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光芒越来越盛，“怪不得！怪不得祖师手札中强调‘药力不可浪掷，灵火不可虚耗’！原来核心在于‘效率’二字！老夫以往只知其然，今日才知其所以然！”
他猛地看向凌皓，激动道：“凌大师！这‘纳米金’的炼制法门…”
“不难。”凌皓笑道，“核心在于‘分散’和‘稳定’，我可以把制备的‘器诀’和‘配方’写下来。不过，并非所有丹药都适合用它，它主要对涉及能量态转变、结构重排的反应效果显着。不同的反应，需要寻找不同的‘催化剂’。”
他又抛出了一个概念：“这就涉及到‘反应特异性’了。我们需要研究不同药性的能量波动频率，匹配能与之共振的催化材料…”
凌皓侃侃而谈，又将反应动力学、催化机理的皮毛用丹道语言包装后娓娓道来。
刘大师傅和一众丹师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以往许多模糊不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丹道关窍，此刻竟然变得清晰明了，有迹可循！
“妙啊！妙啊！”刘大师傅抚掌大笑，“以金导金，以木引木…万物相生相克，皆可入药，皆可为媒！老夫以往眼界太窄了！”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凌大师，您之前补全丹方，是否也是依据此理？那九转还魂丹缺失的几位辅药…”
凌皓点点头，走到另一边面板前，拿起炭笔。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补全丹方，也并非凭空想象，而是基于对主药药性、以及丹药欲达成效果的能量结构逆向推导。”
他在面板上写下“九转还魂丹”五个字，然后在下面划了一条线。
“首先，我们确定目标：此丹核心药效，是激发潜能，重塑生机，吊命还魂。其能量结构，必然偏向极致的‘生发’与‘融合’。”
他在线上写了“生发”、“融合”。
“已知的主药‘千年还魂草’，其能量波动频率峰值在这里…”他画了一个波形图，标出一个点，“性阴寒，主滋养。”
“而另一味主药‘血精妖果’，能量峰值在这里…”他又标出一个点，“性燥热，主激发。”
“两者属性相冲，能量频率差异巨大，直接融合，必然冲突爆炸，故需辅药进行调和、引导。”
他在两个点之间画线，表示巨大的能量鸿沟和冲突。
“传统的思路，是加入平和药性的材料进行缓冲，但往往效果不佳，或失之猛烈，或失之温吞。”凌皓说道，“但我们从能量频率的角度思考，问题就变成了：如何搭建一座‘桥梁’，让这两种差异巨大的能量，能够平稳、高效地过渡、融合？”
他在两个点之间画了一座桥。
“于是，我需要寻找这样的辅药：其一，它的能量频率，最好介于两者之间，起到中转作用；其二，它最好自身具备一定的‘催化’特性，能促进融合反应；其三，它不能引入新的、难以控制的副作用。”
凌皓一边说，一边在面板上写下几个药名，并在旁边标注其测得的能量频率峰值和特性。
“通过筛选数据库…呃，我是说通过研读祖师典籍和大量实验，”凌皓及时改口，“我锁定了这三位辅药：‘地心玉髓’，频率适中，性温和，具调和之效；‘星辰泪’，频率特殊，具有奇异的能量放大和稳定效应；以及最后这味‘噬灵藤汁液’…”
提到噬灵藤，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这可是有名的凶物，蕴含剧毒和吞噬特性。
凌皓却微微一笑：“没错，它毒性猛烈，能量频率也偏向吞噬和破坏。但诸位请看，它的频率峰值，恰好紧贴着血精妖果的峰值！所谓物极必反，剧毒亦可为药！”
“我的思路是：利用其吞噬特性，在反应初期，强力‘撕开’血精妖果过于狂暴的能量外壳，使其更容易被引导；同时，利用其频率相近的特性，作为血精妖果能量流向地心玉髓的‘跳板’！而它的毒性，则可以通过精确控制投入时机、以及利用纳米金的稳定作用，使其在完成使命后，被其他药力中和转化，反而成为激发生机的一股动力！”
凌皓的笔在面板上飞快勾勒，将一个个药名用线连接，标注上作用，俨然构成了一张清晰的能量反应网络图！
“所以，补全的丹方，并非随意添加，而是每一味药都有其不可替代的‘功能定位’！它们共同构成了一条高效、平稳的能量反应路径！”
他最后重重地在面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表示反应完成。
“整个过程，本质上，就是一个可控的、高效的、多步骤的能量化学反应！”凌皓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最核心的科学本质，“而丹方，就是它的反应方程式！只不过我们这个方程式的变量更复杂，涉及能量、物质、甚至信息！”
他扔掉炭笔，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轻松地笑了笑：
“所以我说，没什么神秘的，不过是基础…呃，祖师真法学得好，把反应式写明白了而已。”
静。
前所未有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那画满了波形图、箭头、药名和注释的黑曜石面板，大脑仿佛被一道洪流般的全新思想狠狠冲击着！
反应？方程式？能量桥梁？频率匹配？功能定位？
这些词汇陌生无比，但它们组合起来所阐述的道理，却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如此具有说服力！
仿佛一直以来蒙在丹道之上的那层神秘面纱，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其后严谨而壮丽的逻辑世界！
原来…丹道真的可以如此“明白”！
刘大师傅身体晃了晃，猛地后退一步，捂住胸口，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喃喃道：“方程…式…反应式…老夫炼丹二百载…今日方知…丹为何物！道在何处！祖师！您留下的真法…竟…竟如此…”
他话未说完，竟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加上今日心神连番巨震，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师傅！” “刘老！”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
凌皓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探查，发现只是心神激荡，气血一时上涌晕厥而已，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钱长老看着晕过去的刘大师傅，又看看面板上那“天书”般的方程式，再看看一脸无辜的凌皓，哭笑不得。
“你这小子…”钱长老指着凌皓，笑骂道，“下次解释的时候，稍微…稍微循序渐进一点！祖师真法太过深奥，总得给我们这些老骨头一点消化时间不是？你看把老刘给刺激的！”
凌皓摸了摸鼻子，也有些无奈。他已经尽量用比喻和丹道术语包装了，没想到效果还是这么“显着”。
周霖等人扶着刘大师傅，看向凌皓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近乎迷信的崇拜。
解释丹道，能把资深大师傅给讲晕过去，这本身也是一种传奇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凌皓今日所讲的，仅仅是他那科学丹道体系的冰山一角。
更多的“基础”知识，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丹道革命的火种，已然播下，并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凌皓看着被人扶下去休息的刘大师傅，又看了看那面板上的“反应式”，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基础化学好，果然走到哪里都饿不死啊。”
“接下来，该给他们讲讲‘反应动力学’和‘热力学控制’了…嗯，得再委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