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手从主脑上滑下来,指尖还在抖。血已经干了,黏在符文缝里。
她抬头看了眼厅外渐亮的天色。
“他们快到了。”她说。
谢云峥靠在断墙边,肩上的旧伤渗出血,顺着胳膊往下淌。他抬手抹了一把,声音低:“你还撑得住?”
“不撑,就得死。”她转身,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个人,“都听着,接下来不是守,是打。”
春棠靠着案几,手里账本翻到最后一面。 她抬头:“火油只剩半壶,石灰没了,符纸还剩七张。”
“够了。”沈微澜点头,“点火线,绕西北角,等他们进来再引。”
夏蝉站在横梁下,右臂被划了一道,布条缠得歪歪扭扭。她活动了下手腕:“我能上。”
“你负责斩首。”沈微澜说,“看见拿震器的,先废手。”
秋蘅边收药箱边说:“提神丹每人一粒,能撑半个时辰,别省。”
冬珞蹲在地图前,手指划过一条红线:“西北方向三队人,最快一队五息内进厅。他们带了噬灵幡,能抽主脑残气。”
沈微澜眼神一沉:“那就让他们放。”
“你疯了?”谢云峥皱眉,“那东西一起,咱们全得被吸干。”
“所以不能等它起阵。”她走到高台中央,从袖中抽出那幅山水画轴,轻轻摊开,“我来破。”
没人说话。
她把画按在台面,指尖割破,血滴在画心山峰上。
画纸微微颤动。
“这是……”冬珞睁大眼。
“巫族归墟阵。”沈微澜闭眼,“以前不敢用,怕反噬。现在顾不上了。”
春棠猛地站起身:“你要把自己的精血喂进去?”
“只有一滴。”她睁开眼,“够了。”
外面风声突紧。
一道黑影撞破残墙,落地时脚下炸开一圈灰雾。紧接着,第二、第三……十几人鱼贯而入,手中长杆挑着一面黑幡,幡面绣着扭曲蛇纹,正缓缓旋转。
“动手!”沈微澜喝。
春棠甩出火折子。
轰——!
地火线瞬间点燃,烈焰腾空而起,拦在敌阵前方。冲在最前的几人收势不及,一头扎进火墙,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就倒了下去。
夏蝉跃起,软剑出鞘如电光一闪。
她直扑中间持幡者,剑尖挑手腕,对方格挡,她借力翻身,一脚踹向其胸口。那人后退两步,幡杆晃动,但没倒。
谢云峥趁机带人从侧翼杀出,刀光劈下,砍断一人手臂。黑血喷出,腥臭扑鼻。
“凝脉散!”秋蘅扬手洒出一把灰粉,落在敌人脚边,瞬间化作薄雾升腾。
几个刚踏进厅门的黑衣人动作一滞,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冬珞盯着地图,突然喊:“左边那队绕后了!通风道有人!”
“交给我。”夏蝉落地一个翻滚,剑光回旋,逼退两名围攻者,随即跃向柱后暗道入口。
沈微澜盘膝坐在高台,双手结印压在画轴上。
血沿着画中山路蜿蜒流淌,整幅画开始发光。
她低声念咒,音节古老拗口。
画中山河忽然倒转,云层翻涌,江河逆流。
那面噬灵幡感应到异动,猛然剧烈震颤,幡面蛇纹竟似活了过来,张口嘶鸣。
持幡者双目充血,咬牙将幡杆插入地面。
嗡——!
一股黑气自幡底冲天而起,直扑主脑。
沈微澜睁眼,右手凌空一划。
一道青金光芒自画中奔出,化作巨龙虚影,迎头撞上黑气。
轰!
气浪席卷整个大厅,所有人被掀得后退数步。
持幡者当场吐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再没起来。
黑幡从中断裂,蛇纹寸寸剥落,化为灰烬飘散。
余波扫过敌阵,十多人齐齐跪倒,抽搐不止。
沈微澜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秋蘅冲上来扶住她:“别硬撑!经脉快裂了!”
“没事。”她摆手,呼吸急促,“还能动。”
谢云峥走过来,手里拎着个昏迷的黑衣人:“这人身上有令符,是内线用的。”
冬珞接过一看,脸色变了:“这是侯府侍卫营的调令印,只有贴身护卫才能拿到。”
“有人叛了。”沈微澜冷笑,“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春棠忽然想起什么:“陈匠人呢?上一战后就没见他。”
“我让他撤去后院避难。”秋蘅说,“我给他扎了安神针,不会乱跑。”
“不对。”冬珞摇头,“他走的时候,我没给通行令。”
屋里静了一瞬。
沈微澜慢慢站直:“他是自己走的?”
“嗯。”冬珞点头,“而且走的是东侧暗道,那是唯一不通外院的路。”
“通哪里?”谢云峥问。
“通地库。”沈微澜声音冷下来,“那里有备用主脑。”
谢云峥脸色一变:“你怀疑他想偷数据?”
“我不知道。”她盯着门口,“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能掐准时间进攻。”
春棠攥紧账本:“可他昨晚才救过人,要背叛早走了。”
“也许不是他自愿。”冬珞低声,“也许是被人控制了。”
“不管是不是。”沈微澜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枚银簪,递给夏蝉,“你带两个人,去地库看看。活着带回来。”
“要是反抗呢?”夏蝉握紧簪子。
“那就打断腿。”她说,“别让他碰任何设备。”
夏蝉点头,转身就走。
外面天光已亮,晨雾未散。
秋蘅给沈微澜换了药,手有点抖:“你不能再用了,归墟阵会耗命。”
“我知道。”她靠在台边,望着主脑,“但只要它还在,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谢云峥站在她旁边,低声道:“你刚才那一招,连我都看傻了。”
“不是招式厉害。”她笑了笑,“是她们信我。”
谢云峥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站到了她身侧。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门被撞开。
紧接着,一声短促的惊叫划破寂静。
“是夏蝉!”春棠猛地抬头。
沈微澜立刻站起:“出事了。”
谢云峥拔剑:“我去。”
“等等。”冬珞突然出声,“刚才那声……不像夏蝉。”
“什么意思?”谢云峥停步。
“夏蝉遇袭,第一反应是咬舌传讯。”冬珞盯着地图,“但她没发信号。”
沈微澜眼神一凛:“说明她根本没机会出声。”
屋里气氛骤然绷紧。
秋蘅抓起药箱:“要不要派人接应?”
“不能派。”沈微澜摇头,“我们现在不知道地库里有几个敌人,也不知道陈匠人是不是陷阱。”
“那怎么办?”
她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过去:“你拿着这个,去后院找老赵头。他是我娘当年留下的暗卫,只听这块牌子的话。”
秋蘅接过:“你要他做什么?”
“守住井口。”她说,“如果夏蝉从地道出来,让她吹三声柳哨。”
“要是没出来呢?”
“那就等。”她看着门外,“等到尸体浮上来。”
春棠倒抽一口冷气:“你真敢赌?”
“我不赌。”她声音很轻,“我只是知道,她不会死。”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踉跄冲进厅门,满脸是血,正是夏蝉。
她手里抱着个铁盒,死死搂在怀里。
“拿到了……”她喘着气,“但他们……不是冲主脑来的。”
“那是冲什么?”谢云峥上前扶住她。
夏蝉抬头,眼神发颤:“他们在找……重启密钥。”
沈微澜心头一跳:“谁让你去拿密钥的?”
“没人。”夏蝉摇头,“是我看见陈匠人在输密码,顺手抄下来的。我以为……有用。”
沈微澜盯着她:“密钥在哪?”
“在这盒子。”她递过去,“但我打开过一次。”
屋内一片死寂。
沈微澜接过盒子,轻轻掀开盖子。
里面空无一物。
她缓缓合上盖子,看向夏蝉:“你什么时候打开的?”
“十分钟前。”夏蝉声音发虚,“我就看了一眼……真的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