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牵着马，脚踩进一处背风的山坳。土坡挡了点风，可灰土还是往脸上扑。
“停下。”她说，“歇会儿。”
春棠扶着包袱坐下来，喘气，“小姐，咱们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夏蝉把剑插进地里，靠着剑柄站着，“再走也没用，前面全是荒地。”
秋蘅打开药箱看了看，又合上，“药还够，就是水不多了。”
冬珞摊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下，“蝗群往北去了，下一个村子是槐林村，离这儿最近。”
谢云峥一直没说话，手搭在刀柄上，眼睛盯着远处的地平线。
沈微澜站在坡口，看了眼天。太阳被云遮着，光不亮，风却干得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截麦穗还在袖子里。她没拿出来，但能感觉到它硌着腕子。
“看久了只会心死。”她突然开口，“现在要动起来。”
大家都抬头看她。
“我们不能光看着。”她说，“得做事。”
春棠问：“做什么？”
“先清点东西。”沈微澜闭了下眼，“我去趟玉佩里。”
没人说话，她们都知道，这玉佩是沈微澜的私密之物，从不让人触碰。
她盘腿坐下，手贴在玉佩上。一道青光闪过，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山坳里一下子安静了。
夏蝉低声说：“每次她进去，我都觉得像消失了。”
春棠摇头，“不是消失，是在想办法。”
过了半晌，沈微澜回来了。脸色有点白，呼吸也重了些。
“怎么了？”秋蘅立刻站起来。
“没事。”沈微澜摆手，“里面东西比我记得的多。”
“有什么用的吗？”冬珞问。
沈微澜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找到了这个。”
春棠接过一看，“这是……字？写得好怪。”
“是防治蝗灾的法子。”沈微澜说，“前世留下的资料，我一直忘了存过。”
“真有办法？”夏蝉凑过来。
“有。”沈微澜点头，“不是靠神仙，也不是等官府。是人能做的。”
“具体呢？”谢云峥终于开口。
“驱虫、护田、救人三步。”她说，“第一步，先把还能救的地保住。”
“靠这些纸？”冬珞翻了翻，“看不懂。”
“我来抄。”春棠马上说，“我写快，还能改得简单些，让百姓明白。”
沈微澜点头，“你负责誊写口诀，五个字一句，好记。”
“行。”春棠掏出笔墨，找块平整石头就开始写。
“夏蝉。”沈微澜转头，“拿十套藤甲出来，还有防虫面纱、长柄扫网，都带上。”
“藤甲我能懂，面纱是什么？”
“布罩子，蒙脸用。”她说，“虫子不咬人，但钻鼻子耳朵，戴了安全。”
夏蝉应了声，转身去取。
“秋蘅。”沈微澜又叫她，“‘驱蝗散’的药材配齐了吗？”
“配好了。”秋蘅打开药箱，“分了三份，一份应急，两份备用。”
“再加上三日干粮和净水丸。”她说，“别让村民喝脏水。”
“我知道。”秋蘅点头，“要是有人已经吃野草中毒，我也带了解毒方。”
“很好。”沈微澜看向冬珞，“地图重画，标出槐林村、柳河村、石塘村，哪个最容易进？”
冬珞用炭笔在纸上划了几道，“槐林村最近，但进村只有一条路，两边是沟。柳河村路宽，可桥断了。石塘村……还能走。”
“那就去槐林村。”沈微澜拍板，“第一站，必须快。”
帐篷搭好了，火堆点起来。春棠在石头上抄写口诀，夏蝉检查装备，秋蘅分装药品，冬珞画新路线图。
谢云峥站在沈微澜旁边，“你要去村里？”
“对。”
“我跟你一起去。”
她看他一眼，“你不回京？”
“兵权我不一定能调。”他说，“但我能护你。”
“我不是让你当护卫。”她说。
“我知道。”他声音低了些，“我是想帮你做成这事。”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夜里，大家围坐在火边吃饭。干饼配咸菜，水一人一小碗。
春棠忽然说：“小姐，你说有人故意放蝗虫？”
“自然生虫，不会这么准。”沈微澜咬了一口饼，“也不会刚好卡在青黄不接的时候。”
“谁会这么做？”夏蝉问。
“粮价涨了。”冬珞抬头，“有人囤米，等着高价卖。”
“还有。”秋蘅补充，“我在医馆听郎中说，有些孩子吃了路边草就吐血，像是有毒。”
“人为投毒？”夏蝉瞪眼。
“不一定。”沈微澜慢慢说，“可能是草本身被污染了。或者……有人在野草里掺了东西。”
“目的呢？”谢云峥问。
“乱。”她说，“百姓一乱，地方官压不住，朝廷就得派兵。兵一动，京城空虚。”
谢云峥眼神一沉，“你是说……有人想趁机夺权？”
“我不知道是谁。”她看着火苗，“但我知道，他们算错了。”
“错在哪？”
“他们以为没人敢管。”她抬眼看过去，“可我现在就在管。”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春棠把抄好的口诀递过来，“小姐，我写了五句：‘烟熏虫怕光，网扫莫慌张，藤甲护身子，面纱挡口鼻，集火烧残秆’。”
沈微澜接过一看，“好，就这么传。”
“要不要加一句‘听沈姑娘话’？”春棠笑。
“别添乱。”她也笑了下，“让他们记住法子就行。”
夏蝉试了试面纱，“这布轻，戴着不闷。”
“小心别撕了。”沈微澜提醒，“就这几套，坏了没得换。”
“放心。”夏蝉收好，“我都包起来了。”
秋蘅把药包捆紧，“明早出发前，我再检查一遍。”
冬珞指着地图，“天亮就走，中午前能到槐林村。”
沈微澜站起身，走到崖边。
远处一片漆黑，风裹着土腥味扑来。
她手里攥着那本《防治手册》，纸角已经被磨得起毛。
谢云峥走过来，站她旁边。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她说，“如果今天不来，明天会不会更晚。”
“不会。”他说，“你现在已经在做了。”
她没回头，“明天进了村，可能会遇到拦路的，也可能有人不信我们。”
“那就让他们看到结果。”
她点点头。
风大了些，吹起她的衣角。
她把手册塞进怀里，转身往营地走。
“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好了。”四个人齐声答。
“睡几个时辰。”她说，“天一亮就出发。”
大家各自躺下。火渐渐小了。
沈微澜坐在帐篷口，没睡。
春棠迷迷糊糊问：“小姐，你还醒着？”
“嗯。”
“累了吧？”
“不累。”她说，“就是想着事。”
“我们会赢的。”春棠声音越来越轻，“你带头，我们就跟。”
沈微澜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膝上的剑柄上。
指甲轻轻敲了下铁箍。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
一行人整装待发。马背上绑着物资，每人身上都背着东西。
沈微澜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走。”她说。
“去哪儿？”夏蝉问。
“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