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通道尽头悄然驻足,头顶的通风口监测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无声的警示。她没有抬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左手腕上那副皮质手套的边缘——确认刻在内侧的几道划痕仍在。那是她留给自己的记号,不容遗忘,也不能遗忘。
她转身朝休眠舱走去,步伐沉稳,呼吸均匀。这条路她走过太多遍,闭着眼也能准确无误地抵达。
舱门滑开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她径直走向角落的储物格,手指在密码面板上快速输入三重验证。柜门缓缓开启,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银灰色的机械手,表面布满细密纹路,与沈烬所用的那一款如出一辙。
她取出义肢,动作娴熟地拆开外壳,在内部暗格中嵌入一块微型数据芯片——伪造的病毒样本,已加密,外层还涂有反扫描涂层,普通检测根本无法识破。
旧手套被小心放回原处。她缓缓褪下皮质护具,露出手腕上的神经接口。下一秒,新义肢精准对接。没有痛感,没有延迟,神经同步率瞬间跃升至98.7%。她轻轻活动手指,每一节指骨都回应得流畅自如,仿佛这手臂本就生来属于她。
她步入医疗舱,启动面部重塑程序。贴膜自脸颊蔓延至太阳穴,肤色、肤质自动调整,连瞳孔的颜色也悄然转变。三分钟后,镜中映出一张陌生却自然的脸庞。系统提示音平静响起:“身份已更新,第七区基因补给商代表,权限激活,运输许可有效至明日凌晨四点。”
她走出战舰,登上穿梭艇。引擎低鸣启动,舱门闭合,航线设定为基因研究所东侧的民用通道。途中,她三次检查义肢的信号频率,反复确认其波段与备案型号完全一致,不留一丝破绽。
抵达入口,第一道安检启动。生物扫描仪缓缓扫过她的全身,虹膜、指纹、基因片段逐一比对。几秒后,系统提示:“身份验证通过,允许进入。”
她提着药剂箱步入走廊,脚步未停。
第二道关卡设在中央通道口,专为检测机械义肢而设。低频探测波悄然扫来。她神色如常,指尖微动,悄然启动“孤影”系统的低频伪装模式。屏幕上的数据飞速滚动,她在0.3秒内调整了义肢内部电路参数,使反馈信号与官方记录严丝合缝。警报未响,闸门无声开启。
第三道关卡由AI值守。地面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一名虚拟接待员浮现眼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疏漏:“请说明本次交付内容及用途。”
她站定,声音平稳而清晰:“GL-7型神经稳定剂,批号xN9341,用于第十二代实验体的情绪调控。依据第七区季度补给协议,例行交付。”
AI短暂沉默,随即点头:“权限确认,通行许可发放。”
她接过电子凭证,继续前行。走廊两侧是一排排透明培养舱,淡蓝色的营养液中漂浮着尚未命名的克隆体,基因编码在舱壁上不断跳动。远处传来机械臂规律运作的声响,冰冷而有序,像是一场无声的倒计时。
她沿着主通道稳步前进,药剂箱稳稳提在右手中。每走六步,她就在脑中默数监控摄像头的刷新间隔——6.8秒一次。趁着监控盲区的短暂空隙,她悄然停下,不动声色地记录沿途舱体编号,并标记出三个异常值:K-7Lx\/0928、m-3FN\/1104、t-9cR\/2076。
这三个编号,曾在妹妹的日志里反复出现。
她转入b区走廊。灯光昏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色试剂气味。前方是核心培养区的入口,巡逻机器人定时巡查,每隔4分17秒经过一次。她背靠墙壁,隐匿于阴影之中,静静等待下一个巡逻周期。
就在她准备行动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压低身形,闪身躲进一组冷却机组的阴影里。机身投下的黑影恰好遮住她的轮廓,监控画面捕捉不到完整的她。
沈烬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穿着一件沾染了紫色试剂渍的白大褂,左臂的机械手缓缓转动,表面蚀刻的诗句在冷光下泛着幽幽微光。他未携带任何设备,只是缓步前行,目光一寸寸扫过每一排培养舱,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林昭屏住呼吸,指尖轻轻触碰义肢中的暗格,确认数据模块仍处于待命状态。
沈烬在某一排前停下。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动作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片刻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厚重的隔音层:
“这个克隆体的基因链最完美……就她了。”
林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营养液中,那个漂浮的少女眉眼熟悉得让她心头猛然一紧——那是林璇。一样的眉形,一样的鼻梁弧度,耳垂上那颗小痣,分毫不差。双手交叠胸前,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被人精心摆放成某种仪式的姿态。
沈烬凝视着她,低声呢喃:“你不会经历痛苦,至少这一次。”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脚步渐远。巡逻机器人尚未到来,监控刷新还剩2.1秒。
林昭依旧未动。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具克隆体上,大脑飞速运转,自动记录下编号:t-9cR\/2076。“孤影”系统立刻将其所在区域标记为高危目标,建议立即进行终端接入或数据拷贝。
可她没有撤退。
她仍藏在冷却机组之后,右手搭在药剂箱上,左手悄然滑向义肢暗格。数据模块微微发烫,像一颗搏动的心脏,在寂静中传递着危险的讯息。
突然——
培养舱内的少女,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