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主指挥中心。
“归墟协议，启动！”
羊羽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庞大的基地内部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不再是隐秘的调度，而是最高级别的战备警报。低沉的嗡鸣声贯穿所有楼层，非关键区域的照明瞬间切换为暗红色，厚重的合金隔离门沿着核心通道依次落下，将基地分割成若干个具备独立生存和作战能力的堡垒单元。
“灵能监测网络全功率运行，频率扫描范围扩大至理论极限！”
“所有‘彼岸’项目外围站点确认协议启动，数据流正在汇入星脑！”
“战略值班部队已进入指定防御阵位，心理战分队待命！”
“基地内部‘心智屏障’系统预热，强度提升至基准值300%！”
一条条汇报信息在指挥中心汇聚。星脑的蓝色光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处理着海量数据，构建着基于最新威胁模型的动态防御图谱。
“西非信号持续输出，强度波动上升。风域湖信标活性虽被部分抑制，但其共鸣指向性未改变。”星脑合成音依旧平稳，“根据双信号牵引模型，‘引路人’意识碎片预计在17至24分钟内进入昆仑山脉灵能影响范围。冲击模式概率：大规模无差别意识干扰78%，针对性精神渗透19%，现实结构局部扭曲3%。”
“针对性精神渗透的目标是？”张局长追问。
“基于陈邈供述及意识结构模型分析，优先目标为：一、具备高灵能潜质的个体如‘彼岸’项目高级研究员；二、持有或接触过G系列菌株及其衍生物的人员；三、知晓‘深蓝断崖’核心机密者如陈邈本人；四、指挥中枢关键决策者。”
羊羽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面孔。这里聚集的人员，几乎涵盖了所有优先目标特征。
“通知所有符合特征的人员，集中至A-07区‘静默堡垒’。”A-07区是基地内部防护等级最高，尤其是针对信息和精神层面入侵的庇护所。“其余人员，坚守岗位，启动个人心理防护程序。”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所有人都清楚，面对这种超常规的意识冲击，物理的防护和数据的屏障，能起到多少作用，仍是未知数。
风域湖研究所，“燧石”封存设施。
内部的混乱暂时得到了控制。在释放了大量高压惰性气体并启动备用的定向能量中和器后，那缕逸出的幽蓝能量体终于被压制、消散。但所有G-7晶体样本内部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如同沉睡火山口翻涌的岩浆，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林夕隔着布满裂纹的观察窗，看着内部一片狼藉的景象，脸色苍白。她刚刚签署了将自身列入最高风险监控名单的文件。
“林政委，昆仑急电！要求您和核心团队成员立即搭乘专用运输机，转移至基地A-07区！”通讯官的声音带着急切。
林夕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我们现在不能走。这里的晶体是潜在的信标，也是研究这种意识能量实体的唯一实物样本。如果我们都撤离，一旦情况失控，连最后的应对手段都会失去。我需要留在这里，监控它们，寻找反制的方法。”
她转向她的团队：“愿意留下的，跟我一起。不愿意的，立刻随转移队伍离开，这是命令，也是选择。”
短暂的沉默后，赵教授和其他几位核心研究员向前一步。“政委，我们研究了一辈子未知，没理由在真正未知降临时逃跑。”“是啊，这东西是我们弄出来的，总不能甩手给基地的同志们。”
林夕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深吸一口气：“好！立刻将我们目前所有关于G-7晶体的数据，尤其是其能量响应频率和结构弱点，打包发送给星脑和‘彼岸’理论组。同时，尝试利用我们现有的设备，构建一个小范围的、反向的灵能干扰场！就算不能完全屏蔽，也要尽可能扭曲它发出的信标信号！”
她决定在风域湖这条战线上，进行一场技术性的阻击战。
昆仑基地，A-07区“静默堡垒”。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金属茧。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由交替的电磁屏蔽层、吸波材料和某种暗色的、非晶态金属构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近乎无声的低鸣，内部光源柔和而稳定，没有任何闪烁。
陈邈被特殊安保人员护送进入这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个环境让他想起了“深蓝断崖”某些用于隔离危险实验体的禁闭室。
羊羽也在其中，他拒绝了进入更核心指挥掩体的建议，选择与高风险人员待在一起，以便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陈先生，”羊羽走到陈邈身边，声音平静，“根据星脑推演，你很可能成为意识冲击的优先目标。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更需要你保持清醒。”
陈邈苦笑着：“我……我尽量。那种感觉……就像有无数个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撕扯你的记忆，扭曲你的认知……‘引路人’阁下……不，那个怪物，他即便只剩下碎片，其意识的污染性也极其可怕。”
“我们正在部署‘心智屏障’系统，应该能起到一定过滤作用。”羊羽试图给他信心，也是在告诉自己。
“没用的……”陈邈摇了摇头，眼中恐惧更深，“普通的屏障只能过滤信息层面的攻击。但他的意识……夹杂着‘源海’的噪音，那是秩序之前的混沌，是物理法则尚未完全稳固时的残留……它能直接侵蚀意识的底层结构……”
他的话让周围几个听到的研究员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堡垒内部的柔和灯光，极其轻微地、高频地闪烁了一下。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又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报告基地状态！”羊羽立刻通过内部通讯询问指挥中心。
“报告！基地外部灵能读数急剧攀升！出现大规模异常现象！”
“基地外围第三区，监控显示部分区域空气出现轻微光折射畸变！”
“第七区电力配给系统报告不明原因的瞬时波动！”
“有值班人员报告听到……无法识别的低语！”
冲击，开始了。
昆仑山脉，某处山谷。
驻守在此的一个防空雷达站内，值班士兵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窗外。远处的雪山顶上，天空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透过火焰上方的热空气看到的景象。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却又一切正常。
基地内部，普通办公区。
一名文职人员正在整理文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细碎的、仿佛金属摩擦又仿佛昆虫振翅的噪音。他甩了甩头，噪音消失，但一股没来由的恐慌感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A-07区内。
灯光再次闪烁，这一次更加明显。陈邈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呻吟：“来了……他来了……好多声音……在叫我……”
羊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一种烦躁和不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但他强行用意志力压制了下去。他看到周围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不适的表情，有的眼神开始涣散。
“启动全面心理疏导广播！‘心智屏障’输出功率提升至500%！”羊羽对着通讯器吼道。
堡垒内部响起了舒缓的音乐和引导冥白的语音，同时，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种极低频率的振动，试图抚平躁动的精神波浪。这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一些人的表情逐渐平复。
但陈邈的状态却在恶化。他蜷缩在椅子上，浑身颤抖，嘴里念念有词：“……不……我不能回去……那是深渊……放了我……知识……代价……”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似乎有一点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用一种扭曲的、混合着自己和另一个残暴意识的声音嘶吼道：“……坐标……信标……归……一……”
他猛地指向堡垒的一个方向——那正是风域湖研究所的大致方位！
“他在定位！风域湖的信标在加强他的感应！”羊羽瞬间明白了陈邈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成为了一个临时的、被动的意识中转站！
几乎在陈邈指向的同时，堡垒内所有的灯光猛地一暗，随后疯狂闪烁，如同迪厅的射灯！刺耳的、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的高频噪音穿透了厚厚的屏蔽层，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痛苦地捂住耳朵倒地翻滚。屏幕上数据乱码狂飙，设备发出过载的警报。
“屏障过载！频率无法完全过滤！”技术员嘶声汇报。
羊羽感到一股冰冷的精神力量如同实质的触手，试图撬开他的意识防线，无数混乱的画面和低语冲击着他的思维——破碎的星空、蠕动的血肉、冰冷的公式、疯狂的呓语……
“坚守本心！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职责！”羊羽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他的声音在混乱中如同定海神针，让一些濒临崩溃的人找回了一丝清明。
风域湖研究所。
林夕和她的团队同样遭受着冲击。实验室内的设备大面积失灵，幽蓝的光芒在封存设施内再次剧烈闪烁，似乎与远方的呼唤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反向干扰场输出达到极限！无法完全抵消信标效应！”
“晶体内部能量读数突破安全阈值！封存容器结构完整性正在下降！”
林夕看着监测数据，心急如焚。她知道，昆仑基地承受的压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这里持续不断的“广播”。
“有没有办法……彻底破坏这些晶体的结构？”她急切地问赵教授。
“常规物理手段很难瞬间摧毁所有样本！它们的能量处于活跃状态，强行破坏可能引发能量爆发！”
“能量爆发……”林夕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我们能引导它们内部的能量，使其相互抵消，或者……指向性地释放掉呢？”
她立刻调出G-7晶体的能量响应图谱：“看这些频率峰值！如果我们用特定频率和相位的能量场去刺激它们，是否可能引发其内部能量的共振……直至结构崩溃？”
“理论上有可行性！但这需要极其精确的频率控制，而且风险极大，一旦失控，可能加速能量释放，反而强化了信标！”赵教授警告道。
“没有时间犹豫了！计算最佳共振崩溃频率！将所有可用能源接入干扰场发生器！我们赌一把！”林夕斩钉截铁。她必须掐灭这个近在咫尺的火源。
昆仑基地，指挥中心。
这里的混乱程度不亚于A-07区。大量屏幕花屏，通讯受到严重干扰，星脑的蓝色光球也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报告！基地内部多个区域出现集体幻觉报告！有人看到墙壁融化，有人看到已故的亲人……”
“b-12区发生小规模骚乱，部分人员出现攻击倾向！”
“心智屏障系统多个节点过热，预计无法长时间维持当前输出！”
张局长一边组织人员稳定局势，一边焦急地询问星脑：“有没有办法定位意识碎片的精确位置？或者中断西非的信号？”
“西非信号源位于深海，常规打击手段难以迅速奏效。意识碎片本体处于高维投影状态，无法用三维坐标精确定位。”星脑回答，“唯一可能削弱其影响的方式，是切断或干扰其与信标之间的共鸣链接。当前最强信标源为风域湖。”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希望似乎寄托在了远在风域湖、正面临同样危机的林夕团队身上。
A-07区内。
羊羽强忍着意识被撕裂的痛苦，走到几乎失控的陈邈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陈邈！听着！你是陈邈！不是‘引路人’！告诉我！他的弱点！你们当年是如何限制他的？‘深蓝断崖’一定有后手！”
陈邈的眼神疯狂而混乱，与羊羽坚定的目光对视着，挣扎着。那残存的理智似乎在羊羽的逼问下，被一点点唤醒。
“……钥……钥匙……”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意识……锚点……需要……稳定的……现实坐标……干扰……需要……无序……混沌……”
断断续续的词语，却让羊羽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稳定的现实坐标？无序混沌？
他猛地抬头，看向指挥中心的方向尽管隔着厚厚的墙壁，通过几乎被干扰中断的通讯嘶吼道：“星脑！计算！如果向预测的意识碎片轨迹区域，投放大规模‘现实稳定锚’与强噪音干扰，是否能破坏其定位？！”
星脑的运算几乎在瞬间完成：“理论成立！‘彼岸’项目库存有实验性‘现实稳定发生器’及‘灵能广谱干扰弹’。协同使用，可在局部空域制造一个‘现实加固’与‘信息混沌’并存的环境，极大干扰意识碎片的感知与定位。成功率预估：51%。”
“立刻准备投放！授权代码‘神禹-1’！”羊羽毫不犹豫。百分之五十一，足够了！
“命令确认。RSd及pSd弹药库开启，投射载具准备中。预计准备时间：8分钟。”
8分钟！羊羽看着周围在痛苦中挣扎的同事们，看着状态极不稳定的陈邈，知道这8分钟将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风域湖研究所。
赵教授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兴奋与恐惧：“计算完成了！共振崩溃频率已确定！但是……这个频率非常接近……接近‘蜂群’脉冲的某个谐波！”
林夕瞬间明白了风险——这意味着他们的操作，有可能在摧毁晶体的同时，诱发一次小规模的、定向的生物电磁脉冲！
“管不了那么多了！锁定频率！所有能源接入！倒计时准备！”林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希望我们的屏蔽设施，能扛住这最后一击！”
她按下了执行按钮。
与此同时，昆仑基地外部，数枚特殊的导弹拖着尾焰升空，向着山脉上空某个预测的空域疾驰而去。它们携带的，不是毁灭性的炸药，而是足以暂时扭曲局部现实规则与信息场的特殊载荷。
无形的意识暗礁与有形的科技利剑，即将在看不见的维度，发生最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