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管家王福及其手下在废弃盐仓被焚为焦炭的消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琅琊王氏的脸上。震怒之余,王弘并未声张,而是派出了更加阴狠毒辣、武功高强的心腹王禄,带着数十名精锐,以“追查私盐贩子、维护盐法”为名,气势汹汹地直扑京口。明面上是缉私,实则是报复与威慑,目标直指陈衍及其工坊!
刘裕保持了微妙的沉默,既未阻止王氏的“缉私”行动,也未给陈衍提供明面保护,只是暗哨依旧潜伏。压力如山,陈衍知道,王氏这次来者不善,必欲除他而后快!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设局,以攻代守!他选中了这处废弃的岩盐矿洞——一个天然的、充满死亡陷阱的舞台。
“盐矿…怕什么?”陈衍蹲在矿洞口,抓起一把混杂着盐晶的碎石,眼神冰冷如矿洞深处的寒冰,“怕骤热骤冷!热胀冷缩,坚岩亦崩!”
一个比焚假盐更狠辣、更依托地利、也更考验耐心的“爆盐”陷阱,在他脑中迅速完善。
第一步:散布“新矿”谣言。 阿毛等人化身流民,在附近市井“无意”间透露:废弃矿洞深处,因今冬奇寒,岩壁冻裂,露出大片“富矿盐层”,品质极佳,远胜淮盐!此乃天赐横财!消息迅速发酵,传入王禄耳中。
贪婪,是门阀深入骨髓的毒药。王禄闻讯,眼中精光爆射!若能拿下这处“富矿”,不仅可报王福之仇,更能为王氏立下大功,掌控新的盐源!他立刻派人暗中查探。探子回报:矿洞深处确有新崩落的岩壁,露出大片晶莹的盐层(实为陈衍提前派人伪装,用上好盐块镶嵌于岩缝),且洞口有新近活动的足迹(陈衍故意留下)。
第二步:布设“热油”杀阵。 矿洞深处,那片精心伪装的“富矿盐层”上方,陈衍指挥死士,利用矿洞顶部的天然裂隙和钟乳石结构,架设了数十口巨大的铁锅!锅内并非滚油,而是大量极易凝固的动物油脂(牛油、羊油),混合了磨碎的硫磺粉(增加刺激性烟雾和助燃性)。锅下堆积着浸透火油的干柴,引火索长长地延伸至矿洞更深的隐蔽处。锅口正下方,便是那片“富矿盐层”,四周还巧妙地堆积了大量开采遗留的、棱角尖锐的盐矿碎石块。
第三步:诱敌深入,关门引爆。 陈衍算准王禄贪婪且急于立功的心态,料定其必会亲自带人下洞“接收”富矿。他在洞口留下明显的“仓惶逃离”痕迹(丢弃的破工具、撕碎的粗布),并在“富矿”岩壁旁,放置了几个打开的、装着真正雪白精盐的袋子,在昏暗的矿洞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这是最后的诱饵!
果不其然!王禄在确认洞内似乎“空无一人”后,贪婪压倒了最后一丝谨慎。“快!封锁洞口!里面的盐晶,都是王家的!”他厉声下令,留下十余人守住洞口,亲自带着三十多名精锐,举着火把,迫不及待地涌入矿洞深处。
火把的光芒摇曳,映照着洞壁上晶莹的“盐层”和王禄等人贪婪兴奋的脸。他们冲到那片“富矿”前,抚摸着冰冷的盐晶,发出得意的低笑。王禄更是弯腰抓起一把地上的“精盐”(陈衍放置的诱饵),感受着那纯粹的咸味,志得意满。
就在此刻!
“动手!” 矿洞深处极暗的岔道里,传来陈衍冰冷的低喝!
嗤嗤嗤!
数支火箭从暗处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架设在洞顶铁锅下方的、浸透火油的干柴堆!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猛烈地舔舐着巨大的铁锅!
“什么人?!”王禄惊觉,厉声大喝,拔刀四顾!
回答他的,是铁锅内动物油脂急速融化、沸腾的“咕嘟”声!刺鼻的油脂味和硫磺味弥漫开来!
“不好!有诈!快撤!”王禄毕竟是老江湖,瞬间嗅到死亡气息,嘶声吼道!
然而,晚了!
锅内的油脂在高温下迅速达到沸点,化作滚烫的金黄色油汤!接着——
“哗啦——!!!”
陈衍的死士砍断了悬吊铁锅的最后绳索!数十口巨大的铁锅猛然倾覆!
滚烫的、沸腾的、混合着硫磺粉的动物油脂,如同金色的瀑布,从矿洞顶部轰然浇下!
目标,正是下方那片“富矿盐层”和王禄等人!
“啊——!” 滚油浇顶!瞬间,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彻矿洞!人体在超过200度的沸油下,皮肤瞬间起泡、溃烂、脱落!硫磺烟雾灼烧着呼吸道,令人窒息!油脂附着燃烧,将人变成疯狂扭动的火球!
但这仅仅是开始!
滚烫的油脂,如同最致命的催化剂,泼洒在冰冷的岩盐矿层上!
“噼啪!咔嚓!轰——!”
剧烈的热胀冷缩效应发生了!被滚油浇透的岩盐层和周围的岩壁,在极热与冰冷的剧烈冲突下,如同被巨锤猛击的琉璃,瞬间崩裂!大块大块的、边缘锋利如刀的盐岩和碎石,从洞顶、洞壁轰然剥落、垮塌!如同下了一场致命的岩石和盐块的暴雨!
“矿崩了!快跑啊!” 洞口的守卫听到里面地狱般的惨嚎和恐怖的崩塌声,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封锁,转身就想逃!
“放!” 矿洞外高地上,陈衍冷然下令!
早已埋伏好的弓弩手,淬毒的弩箭如死神的镰刀,收割着试图逃离洞口的王家爪牙!
同时,阿毛带人将准备好的巨石和点燃的硫磺烟球,狠狠推入洞口,彻底封死了唯一的生路!
矿洞内,已成人间地狱。
滚油的灼烧、硫磺的毒烟、崩塌的盐岩碎石…三重打击下,王禄和他的三十多名精锐,如同被困在滚油锅里的蝼蚁,无处可逃。惨叫声、岩石崩裂声、油脂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最终被更猛烈的崩塌轰鸣彻底淹没!整个矿洞深处,在油脂烈焰的焚烧和岩盐崩解的巨响中,彻底坍塌,将所有的贪婪、罪恶与惨嚎,永久地封存在了冰冷咸涩的地底!
矿洞外,寒风呼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硫磺恶臭和浓烈的盐尘气息。坍塌的洞口冒着滚滚浓烟,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
陈衍站在高地,俯视着那如同坟墓般的矿洞废墟,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阿毛等人看着那恐怖的景象,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盐矿不产富贵,”陈衍的声音在寒风中飘散,冰冷刺骨,“只产白骨。贪婪…便是最好的掘墓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埋葬了数十条性命、也埋葬了王氏又一次狠毒报复的盐矿废墟,转身,玄衣融入苍茫暮色。
远处,刘裕的暗哨,目睹了这场由热油引发、盐岩崩塌造就的“爆盐”之刑,遍体生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个沉默的匠人陈衍,其手段之酷烈、心志之果决,已如同这崩裂的盐岩,棱角分明,足以将一切敌人碾为齑粉!他不敢耽搁,飞速离去,要将这比焚盐更恐怖的“盐矿骨雨”,报予枭雄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