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许芷柔声音果决,没有一丝犹豫。
“你不愿意跟我走?”严默变了脸色,而后又急促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山下有我的人,只要你点头,我们立刻就能离开京城。”
“不……”许芷出声打断,“严默,若我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那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着你。可是造化弄人,你我的身份注定无法活得随心所欲。”
“那日我求夫人帮忙时,曾告诉她,我不甘心,所以我想见你。”苦笑一声,许芷柔声音发颤,“那一刻我的确是想过抛下一切,让你跟我一起远走高飞。”
“那我们就走!”严默几乎是低吼出来,“芷柔,你不能进宫!”
“严默!”许芷柔加重语气,道:“你父亲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若走了,你让他回来如何面对陛下?现在的局面如何,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太后为何要我进宫,你难道不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严默有些暴躁道:“但你呢?你曾经跟我说,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南方生活。如果进宫,那你就再没有机会了。芷柔,你真的甘愿一辈子困在深宫无法逃脱?”
“别说了……”许芷柔背过身去,低声呜咽。
严默一怔,往前踏出一步,小心翼翼将手放到人肩头,“对不起……”
许芷柔抬手擦掉眼泪,叹了口气,道:“能在进宫之前见你一面,我已无憾。”
然后往后退开,一字一句盯着人道:“严默,你我以后,一别两宽,各自珍重,不必记得我。”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严默急了,想伸手把人抓住,却被躲开。
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秦烟年冲进来,慌慌张张道:“严默,你现在就走!”
“夫人,怎么了?”许芷柔紧张地看向秦烟年。
“旁边院子今晚住的是姜家老夫人,再结合严默说他被人跟踪,实在有些太巧了。”秦烟年脸色难看,若不是春兰刚刚去厨房替她熬药,听到两个小和尚的谈话,她还不知道姜老夫人在今日傍晚时也到了相国寺。
许芷柔脸色骤变 ,一把拉过严默,急道:“你赶紧走!记住我的话!”
说罢就打开房门,将人推了出去。
严默也没犹豫,毫不迟疑就朝一旁的小路跑去。
眼见着人消失在夜色里,秦烟年终于松了口气。妈呀,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赵祁昀那混蛋,明明是他提议帮忙,结果担惊受怕的全是她。
转过头正想问问许芷柔,他们二人有没有谈好,结果下一瞬却见人盯着前方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回来了?”
“谁回……”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推进房里。
秦烟年像看到鬼一样,紧紧盯着贴在门上的严默。
“你……你……”因为太过震惊,她完全说不出话,最后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才叫了出来,“严默,你疯了,你回来干什么?”
严默没有转头,仍然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秦烟年简直快炸了!忍无可忍,一把上前抓住人手臂,正要发怒,却见人“嘘”了一声,把她推上前。
下一瞬,她便透过门缝看见满院的火光。
惊恐地转头看向严默,无声问道:“怎么回事?”
许芷柔也忐忑不安地看着人,等他解释。
严默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姜家人,他们包围了整个寺庙,理由是姜老夫人遇刺。”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赵祁昀正漫不经心地喝茶。
“主子,姜家人动了。”风青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夫人还在隔壁厢房。”
赵祁昀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声命令道:“按计划行事。”
“是。”
风青起身出门,站在檐下,缓缓扫过已经把整个院子包围起来的护卫 。领头的男人是姜家的管事鲁渊,他曾见过一面,有些印象。
看来姜远山的确信任他,竟然将此事交予他办。
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相国寺放肆!”
鲁渊淡淡扫了人一眼,冷声道:“我们是姜尚书府上的护卫,刚才我家老夫人在隔壁院子差点被歹人所伤。我们亲眼瞧见那人躲进了你们院子里,现在要进去搜查!”
风青冷笑一声,“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就敢口出狂言!”
“我管你家主子是谁!若是放走了刺客,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鲁渊自然知道这院中住的是谁,昨日府上突然收到消息,说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要带着许家三小姐在相国寺和严小将军私会。
那这人肯定就是梁国公府的人。
这京中谁不知道赵姜两家已是死对头,鲁渊自然没有好脸色,更何况今晚他必须进屋搜查!
“真是好大的口气。”风青啪啪两声拍了拍手,“我家主子和夫人已经睡下,谁要是敢惊扰他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隔着门板偷看的秦烟年一脸激动地握紧拳头,低声道:“好样的风青,顶住!”
而严默和许芷柔已经把整间屋子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院子已经被包围,逃出去就是自投罗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外面的人能将姜家人拦住。
秦烟年转头看向两人,拍了拍胸脯,道:“放心,风青厉害着呢,绝不会让他们进来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守着!”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声大喝,“别跟他废话,直接搜,别让那歹人跑了!”
姜家人竟然要硬闯!
屋里两个女人顿时慌了神,严默上下扫了一眼,当机立断跃上房梁,几乎是在他上去的一瞬间,房门就被人撞开。
秦烟年傻了。
“夫人!”风青慌忙跑了进来,拦在她身前。
秦烟年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风青,冷眼看着冲进屋的护卫,厉声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的房间,滚出去!”
鲁渊上下打量她一眼,认出此人就是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再一细看,果然在她旁边发现了许家三小姐。
立时明白,严默也一定在房中。
秦烟年心慌的厉害,在这些人冲进来的瞬间,她便想明白一件事。
她被赵祁昀骗了!
虽然那人做得隐蔽,甚至可以说没什么漏洞,但她实在太了解他了。
若不是有他的授意,这群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这间屋子!
慢慢低下头,露出一丝苦笑,就在这时许芷柔悄悄靠近她,紧贴的手臂让她察觉到对方正在发抖。
对,还不能放弃。
鲁渊冷冰冰看着人,说道:“我们是姜太守府里的护卫,正在追查一个刺客,还烦请夫人回避,待我们搜过屋子自会离开。”
说罢手一挥,身后的护卫就准备往里走。
这些人只要再往里走几步,一抬头就能看见房梁上的严默,到时候怎么说?
是说她私会外男,还是说许芷柔私会外男,或者他们三人私会?
非常不合时宜的,秦烟年竟然有些想笑。
不过,灵光一闪她倒是有了主意。
总之就是发疯发癫也不能让人进去。
深吸一口气,她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嘶,好疼……
可是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些,秦烟年拿出以前见过的泼妇骂街架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呜呜……还有没有天理了,赵祁昀那狗男人竟然想要纳妾!明明说过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人,现在倒好,不到两年,就变了心意。”
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震惊的何止姜家那群人,还包括在她身旁的风青和许芷柔。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痕,此时正一脸怒意地瞪着众人,似乎他们就是她口中的负心汉。
许芷柔急忙弯下身子,担忧道:“夫人……”
“芷柔,你也别劝我了,谢谢你陪我上山散心,但我的确已经被那人伤透了心。”
这话倒是不假,今日这事,赵祁昀实在做得太绝情,而且还利用了她!
哼!
“不过,只要他真的敢娶了那女人,我就……我……”哽了一下,秦烟年眼珠一转,狠狠道:“我就阉了他!”
说罢,扫过眼前一张张惊恐诧异的脸,她双腿一盘,就这么大喇喇坐在屋子中央,竟无一人敢动了。
“主子,她,她这是在干什么?”卫书透过人群看着屋里的闹剧,震惊地连嘴都合不上。
赵祁昀平静看着,倒是没有说话。
片刻后,卫书又急道:“先生怎么回事,也不阻止,再这么闹下去,恐怕会坏了您的计划。”
哪知此时赵祁昀却缓声道:“她发现了。”
卫书先是一愣,而后快速道:“您是说夫人发现您设的局了……怎么可能……”他一脸不敢置信,“姜家用抓刺客的方法进院子搜查合情合理,既然这样,夫人又有什么理由怀疑,这怎么看也跟主子无关啊。”
“谁知道呢。”赵祁昀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愉悦,完全没有计划被打乱的愤怒。
看着屋子中央还在大声咒骂他的秦烟年,他抬脚往前走了几步。
而屋中那群人也渐渐回神,特别是风青更是很快猜到原因。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坐在地上的秦烟年,顿了片刻,正打算不着痕迹的让姜家人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严默身上,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夫人。”
众人回头,纷纷将目光落到来人身上。
赵祁昀一步一步往屋里走,姿态闲适,从容自若。
很快鲁渊便认出这人就是梁国公府的世子赵祁昀,不由身子一僵,但又立刻挺直胸膛,怒目而视。
赵祁昀自然懒得看他,只将视线缓缓扫过屋内众人。
风青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一时拿不准自己主子的想法。只在人踏进屋子时,退到一边。
秦烟年很是紧张,但这个时候又不能露怯,只得气鼓鼓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要和我分房睡吗?”
赵祁昀脚步一顿,微微勾唇,说道:“自然是来接夫人回房。”
可他这般温柔模样落在秦烟年眼中却像个恶魔,谁懂啊,这就跟阎罗王对着自己笑一样,瘆的慌!
“严默!你小子欠我大人情了!”
她在身下死死握住裙摆,表面看起来一片镇静,实际慌得一批,心中也不停念叨着,把京中美酒美食全都数了一遍,准备事后让严默请客。
“哼,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吗?我今晚要和芷柔睡一间屋。你,还有你们,全都滚出去!”
秦烟年伸出手指随手划拉一大片,气势汹汹。
看人微颤的手指,赵祁昀突然笑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慢慢伸出手去。
秦烟年顿时没了反应,僵在原地。
“乖,跟我回房。”
咽了口唾沫,秦烟年别开脸,“我不!”
“那我把他们都赶走?”赵祁昀探身到人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还是你想继续撒泼?”
秦烟年缓缓转过头来,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脖子交错,像两只互诉衷肠的天鹅,实质上却是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耳侧,分外恐怖。
完了!
即使心跳的快要蹦出去,秦烟年还是强自镇定道:“让他们走,他们吓到我了!”
“好。”
赵祁昀一口应下,随即站直身体,扬声喊了句,“来人!”
下一瞬,七八个暗卫就出现在门前,恭敬道:“主子。”
“动手。”
“是!”
暗卫的武力值自然不是姜家护卫能抵挡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些人便被“请”出了院子。
而此时的秦烟年已经快速从地上爬起,自动自觉地跟着赵祁昀身后往屋外走,只是走到半路又转头对许芷柔道:“别担心,死不了。”
许芷柔神色复杂,跟着人追到门口,直到看见他们进了隔壁房间才颓然停下。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房间立时安静下来。
严默从梁上跳下,和许芷柔面面相对。
不知为何,二人都觉得今晚这事透着蹊跷,但又实在说不清。
而另一边跟着赵祁昀回房的秦烟年却在拼命头脑风暴,最后她决定先发制人。
一进门就砸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粗制的茶杯碎片溅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