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位面八重天云虚城·冰霜殿
从昆仑宫出来后,他直奔玄冰灵露。
玄冰灵露是四季宫冰霜殿,冬神玄序上神的仙草。
君笙踏上通体冰玉阶时,大殿门口盘龙柱同时睁开冰瞳。
玄序上神正在殿中雕琢一尊新雪法相,冰凿落下之处,殿内便多一重寒霜。
“玄冰灵露拿来。”君笙弹指震碎扑面而来的冰龙,“就是你藏在极渊之眼那瓮……”
玄序上神周身环绕的霜花突然凝成锁链向君笙攻击而去:“天道碑裂了七日,你倒是第一个敢来讨债的。”
她掌中浮现出冰霜,映出殿内冰柱上正在消退的“尘”字。
“仙宫之主尚未归位,你肆意妄为...当真压得住避尘珠的反噬?”
殿外忽然传来秋风落叶的声音,秋神素律踏着叶海掠过天河:“虚无星海之下的不死树神木最近长出了新芽。”他仙衣上还沾着星骸碎屑。
冬神将玄冰灵露给了出去。
“要不要赌赌看,是陌尘先融化你珠中冰雪,还是他的本体不死神木先捅破这九重天?”
君笙轻笑接过突然出现在掌心的冰玉瓶,瓶中玄冰灵露正散发着寒气。
君笙掌心托着避尘珠,手一挥云海化作了一圈光晕。
里面映出月尘正背着陌尘穿过满是魔兽,妖兽的山林画面:“不如赌赌,是他们先被吃掉还是我先掀了这八重天。”
玄序和素律看见珠内的陌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周身一点神力都没有,生机在不断消耗。
玄序愤怒:“你把他变成凡人了,还挖了他的眼睛?”
君笙面色阴沉得可怕,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涌:“你猜?”
玄序正色道:“你别忘了他是你的谁,就算是在神器内,也要有所收敛。”
君笙反驳:“就怕他忘了自己是谁,要是他舍不得死,怕死,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哈哈哈……”
素律劝说:“你还是快点修复天道碑,否则他们还未出来,这里就要彻底沦陷在外来种族的脚下。”
只见玄序瞬间挪移,双脚如同闪电般落地,周身惊起一层霜雪,身体前倾,双臂快速摆动,带着整个身躯如风雪般落在君笙身后:“零度寒潮。”
一股冰天雪地的冰圈,将他笼罩在冰雪领域内。
同时隔空抓住他的手臂:“凛冬之叹”冰晶锁链困住了已经被寒冰包裹冻僵的君笙。
这时冰霜殿穹顶垂落的冰棱突然炸裂,君笙竟然踏着时空涟漪出现在冬神玄序面前。
他指尖缠绕的时砂轻易穿透了冻结万物的凛冬之叹,在寒玉柱上刻下蛛网般的裂痕。
“这就是你们四季宫神明的待客之道?”
君笙的发丝由黑转银,在暴风雪中纹丝不动,衣袖翻卷间吞噬了玄序掷出的寒魄冰锥。
秋神素律的万叶千杀刚成型就被定格在半空,金叶风暴上流转的符文在时间静止中渐渐黯淡。
“当初你父神是让我们兄妹监督你成为神君掌管仙宫,后来成为天道化身后,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素律站在他面前说道。
冬神玄序的冰晶雪衣发出细碎响动,零度寒潮席卷而来,绝对零度正在侵蚀整个大殿:“你该清楚天神殿崩塌的后果,三日前荧惑星域的仙船就快突破边境结界。我看你快些收手,做点正事。”
君笙突然轻笑,破碎的空间星河面在他身后组成银河旋涡。
当秋神试图用枯荣轮转抽取他生命力时,整片时空突然倒转玄序看到自己方才施展的凛冬之叹正朝着素律袭去。
“后果?责任?”君笙的空间戒闪过幽蓝光芒,戒面浮现的星图中竟有个与他容貌相同的身影在沉睡。
“吾修补混沌裂缝时你们在何处?镇压归墟海眼时在哪里?一人阻挡萤惑星魔巫大军入侵时你们又在哪里?
你不觉得这里很诡异吗?我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神,自相残杀,不计后果。”
秋神突然发现君笙左手尾戒的异常,“他都知道了,谁说的,君笙到底是因为谁才让你变成这样。”
那枚通体星辰,雕刻着梵语碑纹样的戒指里,沉睡的身影眉心竟有神印。
这个发现导致她动作微滞,被时空乱流掀飞撞在冰柱上,唇角溢出的神血瞬间冻结成鲜红的晶体。
“吾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君笙踏碎素律凝结的叶海无涯结界,冰霜殿穹顶的远古冰魄簌簌坠落,“就是你们仙宫之主也不会这样同我讲话。”
当他身影化作流光消散时冬神看着满地破碎的时空裂痕,突然注意到某个冰晶中映出的诡异画面,天道碑小世界的白玉棺里,有道缠绕着黑雾的身影正在与君笙融合。
泛着神光的天神殿坐落在苍穹之镜的镜海中,通体白金色的石块堆砌而成。
巍峨耸立,宛如一座神明屹立在边境结界。
天神殿禁地的天道碑入口,是一口井,就像一道大门立在这里,外面的众生都想进去,而里面的神却不能出来。
众神说只要他出来了,三界就乱了。
进入里面有一层天劫神雷的雷雾,穿过雷雾就可以进入天道碑里的小世界。
进入天道碑出来后,他看见破碎的星屑在翡翠色天幕流淌,君笙抚过眼前的天道碑表面蛛网般的裂痕。
这里本该有百鸟衔着晨曦筑巢,如今只剩枯萎的建木枝桠横亘在琉璃水镜湖畔。
他躺在白玉棺中时巫神矛残留的诅咒还在心口蜿蜒,像条贪婪的黑蛇啃噬生机。
脑海里遗忘的记忆翻腾起来。
“君哥又受伤了?”手腕上月见草手串带着花香的暖意忽然落在额间,化形不过三日的少女跪坐在棺椁边缘。
她耳尖还残留着猫咪的绒毛,指尖绽放的治愈灵光却比月华更澄澈。
君笙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猫耳铃铛出神。
他随手点化的灵宠,如今竟能化出这般鲜活模样。
少女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冰凉的指尖,这种本来温馨的感觉,竟比巫神矛刺入心脏时更令他颤栗。
“君哥在看什么?”少女歪头时,发梢垂落的星砂坠子擦过君笙的喉结。
他突然扣住她手腕,在对方惊慌的碧绿色瞳孔里,看见自己眼中翻涌的恶念黑潮。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自己如何又看见了还是女身的月尘。
白玉棺底的往生莲突然绽放,封印千年的恶念本体彻底苏醒。
当少女被他失控的神威掀飞时,君笙抓住她飘落的发带,上面还沾着当年她是小奶猫时蹭上的果渍。
记忆像是被打散的碎片,化作云烟随风而逝。
“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欲念。”他对着天穹轻笑,恶念黑雾在身后凝聚成魔气。
他又看见小世界中的翡翠苍穹开始崩塌,而少女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他教的治愈术修补他心口再度裂开的伤痕。
那一抹慌乱照应了他本该欢喜的脸,最后也被现实打脸,他恍然初醒。
他从白玉棺里坐起身,望着远方,他看到的镜像虽是自己惩罚他们的手段,心里却是疼痛麻木。
爱意消失殆尽,此刻心中应该是满腔恨意,可他恨不起来。
他自言自语:“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都该死,你不是说这里有家的感觉吗?不是说不会离我而去吗?”
一会儿又想起她温柔的眼神,心中仅剩的一点甜蜜,却也在梦中忘得一干二净。
白玉棺折射着天道碑千万年不变的枯燥生活,君笙苍白的手指抚过棺椁上暗金的封印符咒。
那些符文咒语像活过来的蛇,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在皮肤上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连你也觉得我有罪?”他轻笑一声,指尖凝出黑色旋涡。
符文咒语发出尖锐的哀鸣,化作灰黑色烟消散在琉璃穹顶之下。
远处传来群山崩塌般的轰鸣,整个小世界开始震颤。
只见万般枯寂的空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那些斑驳的记忆如同群山崩塌一样碎了一地,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犹豫。
他说着:“那就来些更精彩的事情,看着自己曾经为神,却在人界沦落成被妖魔贱卖的物品是何感觉,看着自己护住的苍生是如何待你?”
想着他们被抹去记忆,放在这个神器创造的世界中。
竟妄想谈什么牺牲,什么万物道,竟然还想联合她逃出去,还恢复了点记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这么快想起来。
他看了最后一眼小世界,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他以本体的状态进入避尘珠才能更好操控他们,戏耍他们。
实位面昆仑宫。
人还未到昆仑宫,冬神的冰霜寒气就已穿越虚空星海。
说来也奇怪,那月神的本体被封印在虚无中,最近却没了异动仿佛已经沉睡。
秋神望着天幕上翻滚的赤色云霞,掌心金叶簌簌作响:“三日前北斗移位,仙池金莲尽数枯萎,他果然是那位的孩子...”
“可他和公仪尘的事还没结束,也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还有了一丝魔性。”冬神有些自责的说道。
“他们两个都是可怜人,他还未苏醒,或许等他回来了,就可以解决一切。”秋神说的有些不自信。
宫门轰然敞开寒雾中浮现金线绣制云海壁画,意境优美。
圣母倚在玄玉座上,鬓边梅花凤钗慵懒的垂落在后边发丝上,不算珠光宝气也算气质典雅。
她的昆仑镜浮在眼前,正映出避尘珠内小世界的画面,月尘正在用妖力化作的剑奋力斩开鬼魅凝聚的黑雾,却仍有无数枯骨般的手抓向陌尘的衣角。
“不过是场游戏,何必搞得那么复杂,那么狼狈。”圣母看着镜中人。
山林中奋力厮杀的月尘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陌尘失明的瞳孔。
“来日他若知道自己身体被篡改、记忆被抹去,身份被颠倒,所谓的情义能否经得起这次的无妄之灾。”圣母再次说着。
冬神的想起刚刚空间戒里另一个君笙的倒影。
那人额间的神印正散发着白金色光芒。
“圣母,君笙在密谋什么?”秋神问。
“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只要肯放下没什么是时间冲淡不了的。”
冬神:“那他也不该把仙宫的仙,和我们四位主神也放进去,您知道吗?我们从珠内出来的时候,都懵了,苍灵哥哥和槐序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
冬神吐糟,“珠内爆发与魔巫族的大战,我们四位主神,奋力护住苍生,被打到消散后,两位哥哥被一股能量强行拉走了。
只可惜那人鱼公主浅歌,不知道是在神器中,还把鲛珠妖丹给了陌尘。”
她们一边聊着,一边看着昆仑镜里发生的事。
看见圣母合上的眼睛,她们起身礼貌的说着:“那小神就回去了,不打扰圣母。”作揖离去。
珠内小世界的山林正在坍塌。
可那些鬼魅骷髅多的数不过来。
他们群起而攻,月尘的右臂被鬼魅撕咬得露出白骨,仍死死护着怀中人:“别怕,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地底钻出藤蔓般的黑手,瞬间卷走陌尘单薄的身影。
他冒着反噬的危险,使出黑丝法则之力,这股妖煞之气形成一股咬合力强大的龙卷风,所过之处,就只剩下尸体。
他骂着体内玄猫的自己:“封印还没解开吗?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原本的力量?”
体内的玄猫回复:“现在就可以融合,不过此处不行,你该去妖族圣地。”
他也有所察觉的说着:“到底是谁那么无聊,把我一分为二,而且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
玄猫:“身体融合,记忆融合,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还想融合吗?”
月尘说:“小陌现在眼睛看不见还是个凡人,我得救他。”
一边追击而去。
跑了好远,终是跟不上,玄猫直接占据身体,直奔妖界万妖谷。
魔界郦庸城。
诡异的郦庸城坐落在赤幽魔海第二座岛屿背靠悬崖,巧夺天工,如巨兽般盘踞。
连续行驶了几日的囚车,浩浩荡荡进入城池时。
一阵腥风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让人闻了都觉得呛鼻。
陌尘依靠在囚车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体没有一处好肉,被铁链磨烂的脚踝正渗着黄水。
负责押送的魔兽喷出浊气凝成黑雾,笼车碾过铺满碎骨的长街,车辙里黏着半腐的红色花瓣。
“新货上架……”牛头贩子甩着带倒刺的鞭子抽在玄铁笼上,震得陌尘耳中嗡鸣。
他摸索着向后蜷缩,后背脓疮蹭在笼柱青苔上,疼得咬破了舌尖。
从未感觉到这么疼痛,从未感觉过如此害怕,陌尘不自觉的颤抖着身体。
鲜血滴落在锁骨处未愈的烙伤上,那里刻着“叁拾柒”的魔纹编号。
本就单薄的身体显得更是迎风就倒,本来干净的月银色外袍,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驳。
街边肉铺挂着滴血的夜鹰翅膀,狐妖捧着琉璃盏兜售人骨酒。
两个羊蹄商贩凑近笼子,腥臭的呼吸喷在陌尘溃烂的膝盖:“这身板偏瘦,模样俊俏,就是眼珠子蒙着纱影响美观...”粗糙的兽爪想扯开他的眼纱。
躲避间突然扯开他褴褛的衣襟,脓血粘连的布料撕裂声惊起远处鸦群。
“装什么清高!到了这里只有被卖的命运,手拿开,别挡着客人们挑选……”牛头贩子将盐水浇在烙铁上,滋啦白烟中猛地按向陌尘颤抖的脊背。
他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冷汗浸透的眼纱滑落,露出蒙着灰翳的瞳孔。
围观魔物哄笑着掷来腐肉,砸在他凹陷的腹部。
人群中不断传来哄笑声:“竟是个眼瞎的,可惜了那俊俏的模样。”
第七日深夜,地牢石缝渗出的毒露打湿草垫。
陌尘摸索着舔舐霉斑遍布的墙壁,舌尖刚触到湿气,突然摸到半截蠕动的蜈蚣。
他触电般缩回手指,却在饥饿催逼下颤抖着抓起虫体。
当腥臭汁液在齿间爆开时,滚烫的泪水冲开了结痂的眼角。
在这肆意妄为的地方,没有月尘没有君笙,他第一次感受到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他想放弃,不忍看见自己堂堂月神被魔兽羞辱,折磨,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也不知道在这地牢中还要待多久。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心里只是想着为什么月尘还没来?君笙去哪里了?
由于环境恶劣,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和溃烂中不断轮转,身体多了好多疤痕。
半年后拍卖行的鎏金笼里,陌尘颈间银铃项圈随着战栗叮咚作响。
魔纹已经蔓延到耳后,每当买主靠近就会泛起妖异的紫光。
他从开始倔强的反对到现在的主动迎合,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只是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迎合他们,自己就不会挨打。
终于在第十次展卖会上,蜥蜴头颅的贵妇将魔息灌入他丹田。
他立刻温顺地仰起脖颈,任由他们摆布,抚摸,任由对方獠牙刺破喉间肌肤。
“这人的血竟然使我神清气爽。”蜥蜴贵妇说道。
“这具身子倒是学乖了。”郦庸城主夜辰玄色锦袍上的饕餮纹突然活过来,血玉扳指划过陌尘新烙的痕迹。
当他被铁链吊上祭台时,心里幻想看见城主背后悬浮着三面棱镜,每面镜中都映出君笙和月尘持剑而来的身影,可惜他看不见也感应不到。
镜面突然同时炸裂,锋利的碎片割开陌尘脚踝,他被重重摔在地上。
虎背熊腰的二城主捏着他下巴逼他舔舐掌心的血:“本王就喜欢这破碎的模样。”
话音未落,陌尘在剧痛中瞥见自己被救出去的幻觉。
魔界的血月照亮郦庸城的娈宠市场。
陌尘再次被铁链锁在玄铁笼中,眼纱早被血污浸透。
他像件物品一样,摆在那里任人挑选。
买主们用魔气凝成的鞭子戳弄他凹陷的肋骨:“长得倒像个美人胚子似的,可惜是个瞎子。”
第三十七次转卖时,城主府的魔侍怕他死了,便往他嘴里塞了颗赤丹。
灼烧感从喉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听见自己关节复位的脆响。
二城主的手指划过他新生的魔纹,突然狠狠掐住他的下颌:“这谪仙染尘的模样,真是凄惨。”
二城主用那粗糙的手掌摸了摸陌尘脸颊,他竟然乖乖蹭了上去,像只讨好主人的宠物。
笑意盈盈的:“把他带下去,待我处理完事回来,再好好与他玩耍。”
他不再被摆在大厅任人挑选,被二城主买后,也不过是换了个地牢罢了。
这里的月光是掺着血色的。
陌尘数不清身上的骨钉有多少根,每次魔火淬炼魂魄时,那些钉子上就会浮现出君笙的容颜。
可他心里念叨的,记着的,陪伴的不一直都是月尘吗?为何脑中都是君笙的身影。
他幻想着石牢顶炸开青光,月尘正在用青火焚烧看守他的侍女,守卫,强大妖力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靠着栏杆昏睡过去。
此刻万妖谷的妖族圣地,月尘正在与玄猫融合,月尘将青色珠子般的妖丹化作火团悬在池畔上空。
看着水中映照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的陌尘。
他突然睁开那双猩红的眼睛:“本座要去救他。”
水中的倒影却像云烟一样触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