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过来讲解注意事项,提到“恐高者需谨慎”时,霍弋的睫毛颤了颤。
苏沅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他上次在马场说“野马都敢摸”时,这人眼神都没晃过,怎么会对蹦极露怯?
“你该不会……恐高吧?”她试探着问。
霍弋沉默了两秒,眼底带着点坦然的无奈:“轻微,平时在办公室看窗外没事,但这种……无遮挡的高空,有点反应。”
苏沅愣住了。
她以为像霍弋这样的人,早就修炼得百毒不侵,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接地气”的弱点。
她忽然想起他每次“偶遇”时的样子——在攀岩馆仰头看她的高度时,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在海边看她冲浪时,始终站在浪够不到的沙滩上;甚至在老洋楼的二楼,他靠在栏杆边说话时,手一直扶着木质扶手。
原来那些看似自然的姿态里,藏着这样的小心思。
“那要不……”苏沅刚想说“算了”,就被霍弋打断。
“没事。”他语气恢复了平稳,“答应你的事,不能反悔。”
工作人员帮他们系安全绳时,苏沅注意到霍弋的指尖微凉,指节泛白。
她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其实不用勉强的,我一个人跳也很有意思。”
霍弋转过头,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是勉强。”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想试试……和你一起。”
站在跳台边缘时,脚下的山谷和远处的云层仿佛连成一片,风呼啸着灌进耳朵,带着点眩晕感。
苏沅往下看了一眼,兴奋地晃了晃腿,转头却发现霍弋正闭着眼,深呼吸的频率比平时快了半拍。
“喂,霍弋。”她忽然喊他的全名,声音清亮,“你看我。”
霍弋睁开眼,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滑雪时,从山顶摔下去三次,每次站起来都想放弃,但滑到终点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她凑近一步,安全绳把两人拉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恐高就像那时候的雪坡,看起来吓人,但跳下去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要不要牵着手?”
霍弋看着她的手心,那里还留着攀岩磨出的薄茧,却干净而温暖。
他犹豫了半秒,缓缓将手放上去。她的指尖立刻收紧,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在身后喊。
苏沅和霍弋对视一眼,她看见他眼底的紧张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情绪取代。
“三,二,一——”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苏沅听见霍弋闷哼了一声,却没松开她的手。
风声在耳边炸开,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却在尖叫声里,感觉到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绳索回弹的瞬间,身体被往上拉,山谷的风景在眼前颠倒又重组。
苏沅低头,看见霍弋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上,却在看向她时,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克制的浅笑,而是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眼角甚至有细微的纹路。
“怎么样?”苏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比谈判桌上的对手……刺激。”霍弋的声音也带着点不稳,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
下降到地面时,两人的手还牵着。
工作人员过来解安全绳,苏沅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霍弋的也一样,湿漉漉的掌心贴在一起,却谁都没先松开。
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苏沅递给他一瓶水,看着他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忽然觉得刚才那个闭着眼紧张的男人,比平时那个运筹帷幄的陆总更真实。
“其实你不用陪我来的。”她说。
霍弋放下水瓶,侧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但我想陪你。”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苏沅的心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假装整理鞋带,耳根却悄悄红了。
风穿过山谷,带着远处的草木清香。
两人并肩坐着,谁都没说话,却有种微妙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刚才紧握的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蹦极时的心跳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混合着彼此的呼吸,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两人轻轻包裹。
她偷偷抬眼,看见霍弋正看着她,眼神专注而直接,那双眼睛像深潭,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的山风,近处的虫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彼此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和那在心底疯长的、名为“心动”的藤蔓。
蹦极后的那几天,霍弋总觉得指尖还残留着苏沅手心的温度。
尤其是深夜处理文件时,目光落在手机屏保——那是上次在马场,苏沅骑着闪电跃过栏杆的侧影,阳光勾勒出她飞扬的发梢和紧绷的腰线——心跳总会莫名快半拍。
周五傍晚,助理送来一份烫金请柬,是圈内一个慈善晚宴的邀请。
往年这种场合,霍弋要么独自前往,要么干脆推掉,这次却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周六晚上有空吗?”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邀请函边缘的烫金花纹,“有个慈善晚宴,缺个女伴。”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苏沅又在摆弄她的相机:“什么晚宴?要穿礼服吗?我可没带那种裙子回来。”
“我让人送几套到你家,”霍弋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说“天气不错”,“选你喜欢的就行,不用太正式。”
挂了电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不像一场普通的邀约,更像一场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想在所有人面前,以一种更亲近的姿态,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