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刘宇的心头。
他了解段小雨，那个在训练场上能把人练到虚脱，自己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汉，那个把荣誉看得比命还重的兄弟。
把他逼上绝路的，不是穷，是孝。
“江先生，小雨他……他是个犟骨头，认死理。”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刘宇的语速很快，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他绝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我之前想给他凑点钱，被他打回来了。”
江宇单手搭在车窗上，窗外的流光掠过他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波澜。
“我知道了。”
三个字，很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宇一怔，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江宇那副平静的样子，后面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他有一种直觉。
这位江先生，或许真的有办法。
市一院，肾内科。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还没走到病房，一阵压抑的争执声就传了过来。
“医生，求求您，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粝，却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变形。
江宇和刘宇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病房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堵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根本遮不住贲起的肌肉线条，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细小的伤疤，一张刚毅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哀求。
他就是段小雨。
那双本该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
“段先生，您冷静一点。”医生一脸疲惫，显然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罗阿姨的情况您是清楚的，尿毒症晚期，透析只是在维持生命，唯一的希望就是肾移植。”
“可是，我们已经登记了快一年了，全国的肾源库都匹配过，根本找不到合适的！”
医生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
“这就是现实。Rh阴性血，本就稀少，要找到配型成功的肾源，概率比中彩票头奖还低。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话，无异于宣判了死刑。
段小雨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钱不是问题！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救我妈！”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刘宇在一旁看得心都揪紧了，他上前一步，低声喊道：“小雨！”
段小雨猛地回头，看到刘宇，先是一愣，随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宇哥，你怎么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刘宇身边的江宇身上，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这位是江先生。”刘宇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焦急地对段小雨说，“小雨，你别冲动，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办法？”段小雨自嘲地笑了一声，“能有什么办法？去黑市卖肾吗？”
他这话一出，医生和刘宇的脸色都变了。
“胡闹！”医生厉声呵斥，“你以为那是卖东西吗？那是犯法！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的命？”段小雨红着眼睛，指着病房里那个被各种管子连接着的瘦弱身影，“我妈的命都要没了，我的命算什么！”
他那副决绝的样子，让所有劝说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全包了。”
江宇走上前，站在段小雨面前。
他的身形和段小雨比起来，显得有些单薄，但气场却丝毫不弱。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段小雨愕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医生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你是谁？”段小雨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一个能救你母亲的人。”江宇说得理所当然。
段小雨审视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冷冷地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尊严，是他最后的铠甲。
即便是在最绝望的境地，他也不允许自己像个乞丐一样接受别人的怜悯。
刘宇急了。“小雨！这不是施舍！江先生是好意！”
“宇哥，你不用说了。”段小雨打断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江宇，“我们不认识，你的钱，我不能要。我自己的母亲，我自己会救。”
“怎么救？”江宇反问，“去卖掉你的一个肾，换来一笔钱，然后让你母亲在未来的日子里，看着你这个残缺的儿子，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余生？”
江宇的话，一字一句，都戳在段小雨的心窝上。
他高大的身躯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啊，他想过。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母亲就算是活下来，会开心吗？
江宇欣赏地看着他。
是条汉子。
有骨气，有担当。
这样的人，才值得他出手。
“你说的对，这不是施舍。”江宇话锋一转，“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段小雨愣住了。
“没错。”江宇上前一步，与他四目相对，“我，买你这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宇和医生都听懵了。
买……买人？这是什么说法？
“我负责找到能与你母亲完美匹配的肾源，并支付所有的手术费、治疗费、康复费，一分钱都不需要你操心。”
江宇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漆黑的瞳孔里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
“从你母亲手术成功那天起，你，为我工作十年。”
“这十年里，你的命，是我的。”
十年。
用十年自由，换母亲一次新生。
这个交易，对于走投无路的段小雨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可是……
“找到肾源？”一旁的医生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江宇，“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匹配的肾源是能说找就找到的吗？整个国家的医疗系统都找不到，你凭什么？”
“这是异想天开！是对病人家属不负责任！”
段小雨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医生的话浇得冰冷。
是啊。
他凭什么？
找到肾源，这才是最关键，也是最不可能完成的一环。
钱，咬咬牙或许还能凑。
但命，到哪里去找？
段小雨的嘴唇翕动着，最终还是化为一声苦笑。“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不可能。”
“可能，或者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
江宇根本没理会那名医生，他只是注视着段小雨，用一种绝对的，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道。
“我只问你一句，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回答我。”
段小雨被他那股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的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平静，深邃，却又带着一种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仿佛在他口中，找到一个匹配的肾源，就跟去菜市场买一棵白菜一样简单。
荒谬。
太荒谬了。
可偏偏，这股荒谬的自信，却让他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可以呢？
“肾源而已。”江宇淡淡开口，打破了死寂，“我来搞定。”
话音刚落。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年轻人一眼就看到了这边的江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宇？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