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阁”秋季新品发布会的余热尚未散去,那些独具匠心的“秋水长天”系列衣物与精巧雅致的周边小物,已然成为京城贵女圈中最炙手可谈的话题。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月华阁”的匠坊与绣娘们日夜赶工,杨秉正虽忙得脚不沾地,精神却愈发矍铄。
然而,在这片繁华盛景之下,苏挽月并未沉溺其中。汀兰水榭东厢书房内,她正与挽星商议着另一件事。
“新品预定火爆,固然是好事。然树大招风,赞誉与妒恨往往相伴而生。”苏挽月指尖轻敲桌面,眸光清冷,“柳承志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周家亦在暗中窥伺。我们需主动做些事情,不仅要巩固客源,更要塑造名声,占据道义高地。”
挽星凝神细听:“姑娘的意思是?”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苏挽月缓缓道,“我欲以‘霓裳阁’及‘百草堂’之名,联合举办一场小型的慈善义卖宴。”
“慈善义卖?”挽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这个概念在此世并非没有,但多由寺庙或积善之家发起,商贾牵头者较少。
“不错。”苏挽月颔首,将心中谋划道出,“名义上,是为京郊慈幼局募集过冬物资与修缮款项。我们可拿出部分‘秋水长天’系列的限量配饰、‘月华阁’的特别款小件,以及‘百草堂’特制的养生药囊、平安香丸等作为义卖品。同时,亦可邀请与我们交好的几位夫人小姐,捐出一些闲置的、品相尚好的衣饰、玩物参与义卖。所得款项,除必要成本外,尽数公开捐赠慈幼局。”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举有几重好处:其一,慈幼局收养孤寡,乃朝廷倡导的善举,我们参与其中,可博取乐善好施的美名,对冲‘与民争利’的指责;其二,借此机会,可进一步加强与核心客群的联系,彰显‘霓裳’的社会担当,提升品牌格调;其三,公开账目,展示透明,亦可堵住某些人想从账目上做文章的企图。”
挽星越听眼睛越亮,由衷赞道:“姑娘思虑周全!此计大善!既行了善事,又巩固了根基,一举数得。”她立刻领会了其中关窍,“奴婢这就去拟定宾客名单,并着手准备义卖物品。只是……这宴会场地与具体流程?”
“场地就设在‘霓裳阁’三楼,那里足够雅致私密。流程要简单庄重,不必过于喧闹。重点是善款的募集与去向的公开。”苏挽月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慈幼局,与主事之人接洽,表明我们的意愿,务必取得他们的支持与配合。所有环节,务求稳妥,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帖。”挽星郑重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
消息很快在“云裳”会员的小圈子里传开。听闻“霓裳阁”与“百草堂”要联合举办慈善义卖,所得尽数捐助慈幼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千金们,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于她们而言,这既是彰显自身仁慈善良的机会,也是一种新颖有趣的社交活动,更能与风头正劲的“霓裳”东家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安阳县主率先响应,捐出了一套自己颇为喜爱但已许久不用的赤金红宝石头面。永宁侯府孙小姐、吏部尚书李小姐等人也纷纷解囊,或捐首饰,或捐古玩,甚至有位小姐捐出了一幅自己临摹的名家画作。一时间,“霓裳阁”三楼用来接收捐赠品的厢房内,琳琅满目,价值不菲。
苏挽月也亲自筛选了一批义卖品:几件“秋水长天”系列中极具代表性、但数量极少的绣囊和罗扇,一套“月华阁”精心打造、寓意吉祥的银质长命锁套装,以及石砚带着“百草堂”伙计们连夜赶制的一批用料扎实、功效显着的“驱寒防疫药囊”和“宁神助眠香丸”。
与此同时,挽星也与慈幼局的主事嬷嬷达成了共识。那嬷嬷听闻有商家愿意如此大手笔地捐助,自是喜出望外,连连保证会配合好此次义举。
慈善义卖宴定在三日后。依旧是申时,“霓裳阁”三楼被布置得庄重而温馨,少了新品发布时的炫目,多了几分沉淀的暖意。受邀而来的宾客比上次更多了些,几乎囊括了“霓裳阁”最核心的客户群体。
苏挽月这次并未隐身幕后,而是亲自出面,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气质沉静温婉。她站在前方,声音清晰而平和地向诸位来宾说明了此次义卖的初衷与善款用途,并请上了慈幼局的主事嬷嬷,让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亲自讲述了慈幼局的艰难与孩子们的需求。
真情实感的讲述,远比华丽的辞藻更能打动人心。在场不少夫人小姐听得眼眶微红,对即将开始的义卖更是充满了期待。
义卖开始,气氛热烈却有序。由挽星主持,每拿出一件义卖品,便简要介绍其来历与价值,然后由宾客们自由出价。安阳县主捐出的那套头面,被一位与她交好的郡王妃以高价拍下;孙小姐捐的古玩也被一位收藏爱好者收入囊中。而“霓裳阁”与“百草堂”拿出的义卖品,因其独特性与实用性,更是遭到了争相竞价。
“这‘驱寒防疫药囊’我要十个!”
“那‘秋水长天’的绣囊,我出双倍价钱!”
“宁神香丸给我留五盒!”
叫价声此起彼伏,充满善意。苏挽月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与相熟的客人颔首致意。她注意到,今日前来的人群中,似乎混入了几张陌生的、气质沉稳的面孔,他们并未积极参与竞价,只是安静地观察着,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她心中微动,但面上不露分毫。
义卖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所有物品皆以高于市价的价格拍出,无一流拍。最后核算下来,竟募集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款项。
苏挽月当众宣布了总额,并请慈幼局的主事嬷嬷上前,当场将装满银票的锦盒交到她手中。那嬷嬷激动得双手微颤,连连向苏挽月及在场所有宾客道谢,甚至欲行大礼,被苏挽月及时扶住。
“嬷嬷不必如此,力所能及,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只愿孩子们能过个暖冬。”苏挽月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更是对她的人品与“霓裳阁”的格局心生好感。
宴会结束后,关于“霓裳阁”东家苏挽月乐善好施、慷慨解囊捐助慈幼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京城传播开来。连同之前她智破劣布商案、经营有方的事迹,共同塑造了一个既有能力、又有担当的“奇女子”形象。连一些原本对“女眷经商”颇有微词的清流文人,闻听此事,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镇北王府别业内,萧煜听着严管家的汇报,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慈善义卖?当众交割善款?”他重复着关键信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这位苏二小姐,倒是很懂得如何经营名声。”语气听不出褒贬,但显然,苏挽月在他心中的形象,已不再是单纯一个“会做生意的官家小姐”。
严管家躬身道:“确实。经此一事,她在京中的名声更上一层楼。柳承志若再想从‘德行的亏’或‘与民争利’方面攻击她,恐怕更难了。”
萧煜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看来,陛下京中,倒也不全是庸碌之辈。”他想起那日被拒之门外时感受到的井然有序,以及此次慈善宴透露出的精明与远见,对那位未曾谋面的苏二小姐,倒是生出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汀兰水榭内,苏挽月听着挽星汇报外面的反响,神色平静。
“姑娘,如今外面都在夸您仁善呢!”小芸在一旁欢喜地说道。
苏挽月轻轻摇头:“虚名而已,不必太过在意。重要的是我们达到了目的。”她看向挽星,“慈幼局那边,后续保持联系,若有必要,可定期捐赠些常用药材或衣物。”
“是,姑娘。”
“另外,”苏挽月眸光微凝,“今日宴上那几位生面孔,可查到来历?”
挽星摇头:“他们很低调,并未与人交谈,结束后便迅速离开,未能追踪到。奴婢会继续留意。”
苏挽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风起霓裳,美名已播,但暗处的视线,似乎也更多了。她需更加谨慎,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