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莲的蜕变,如同一场精心策划、却又逐渐失控的金融投机,将林曦与溯光者牢牢吸附在欲望的漩涡中心。野心戏剧在混沌的舞台上愈演愈烈,而那种对事件走向的冷静观察、对人物在极端压力下心理细微变化的精准捕捉,此刻则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这场“投资”背后的暗流。
防御战日益频繁,觊觎光莲的能量聚合体越来越强大,甚至出现了具有明确掠夺意识、懂得战术配合的“掠食者团伙”。心域的壁垒在一次次的冲击下伤痕累累,修复工作占据了他们绝大部分精力。林曦如同一个焦头烂额的基金经理,不断计算着能量损耗与补充的比率,评估着每一次防御行动的“成本效益”。他的灵光中,那份现代人的理性算计色彩愈发浓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在压力下产生的、不易察觉的冷酷。他开始将那些来袭的能量体视为纯粹的“风险因素”和“资源消耗源”,而不再是有意识的存在。
溯光者的变化则更为微妙。她与光莲的联系最深,光莲的每一次成长,都如同她自身生命的一部分在膨胀。那种血脉相连的占有感与日俱增。她监控光莲状态时的专注,不再仅仅是出于责任或期待,更像是一位收藏家凝视自己最珍贵的、正在不断升值的藏品。当击退一波强大的袭击后,她灵光中闪过的,除了疲惫,更有一丝击退窃贼、保卫财产的凌厉快意。卡波蒂擅长描绘人物在特定情境下被激发的、连自己都未必察觉的阴暗面,此刻在溯光者身上悄然显现。
他们的交流,在紧张的防御与精密的能量管理间隙进行,变得简短、务实,甚至有些……公式化。
“东侧壁垒能量饱和度降至三成,需要优先补充。”林曦的意念如同工作报告。
“光莲本次汲取周期预计还需一刻,散逸灵韵浓度峰值将出现在周期末,需加强警戒。”溯光者的回应同样精准,不带多余情绪。
昔日“书房”里的品茗闲谈,早已被生存(或曰“资产增值”)的压力碾碎。温情被效率取代,共鸣被数据覆盖。一种无形的隔膜,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他们都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谁也没有点破。巨大的共同利益(守护并培育光莲)像一根坚硬的绳索,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掩盖了内心的疏离。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异常平静的“周期”。没有外敌来袭,能量潮汐平稳。光莲完成了又一次较大规模的蜕变,体积再次膨胀,散逸出的灵韵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金色雾气,将整个心域映照得如同神话中的秘境。这次蜕变后,光莲核心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的脉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成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击中了林曦和溯光者。长久以来的投入、风险承担,似乎终于看到了巨额回报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喜悦的顶峰,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蜕变消耗过大,或许是内部平衡被打破,光莲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核心脉动变得紊乱而狂暴,散发出一种极具吸引力的、却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如同最诱人的饵料,瞬间穿透了心域的壁垒,向着混沌深处扩散开去!
“不好!它在失控!会引来大家伙!”林曦瞬间计算出这种波动的危险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这不再是吸引“流浪汉”或“小团伙”,而是足以惊动混沌深处那些沉睡的、如同冷血凶手般的、纯粹的“掠食者”!
几乎同时,一股冰冷、庞大、不带任何感情、只有纯粹吞噬欲望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从极遥远的混沌深处罩了过来!这意念之强,让之前所有的袭击都显得如同儿戏!心域的壁垒在这意念扫过的瞬间,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正的灭顶之灾,来了。
“必须立刻切断它与外界的联系!强行稳定它!”林曦的意念尖锐如警报,带着一种面临系统崩溃时的决绝。他提议采取极端措施——暂时用最强的能量封印隔绝光莲,哪怕可能中断其蜕变过程,甚至造成损伤,也要先保住根本(心域和他们自身)。
但溯光者拒绝了。
“不行!此刻中断,前功尽弃!它……它快要成功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意念充满了母兽护崽般的固执与疯狂。她将光莲此刻的失控,视作诞生前的阵痛,拒绝任何可能伤害它的干预。她甚至试图调动更多能量去“安抚”光莲,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疯了?!这样我们都会完蛋!”林曦的意念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理性的计算告诉他,牺牲部分资产(甚至可能损毁)以保全整体,是唯一的选择。
“我不能放弃它!它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一切!”溯光者的回应带着哭腔般的颤栗,但更深层,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她已经将太多的自我价值寄托在了光莲的成功上,无法接受任何可能失去它的结果。
争执在刹那间爆发,又因外部迫近的致命威胁而戛然而止。那冰冷的掠食者意念已经锁定了他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急速逼近。
时间仿佛凝固。卡波蒂笔下,那种在生死关头,人性中最本质的东西暴露无遗的时刻,降临了。
林曦看着眼前因执念而面目有些“陌生”的溯光者,又“看”了一眼那光芒万丈、却即将引来毁灭的光莲。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意识:也许……放弃她(溯光者)和光莲,利用心域残存的能量,独自启动那尚不成熟的空间遁法,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自己的灵光都为之颤栗。他何时变得如此……“冷血”?
几乎在同一瞬间,溯光者也似乎感应到了林曦那一闪而逝的动摇。她的灵光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悲伤,以及一种被背叛的绝望。但随即,这情绪被一种更深的、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她不再看林曦,而是将全部灵光,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投向了那失控的光莲!她要与它共存亡!
也就在这一刻,那冰冷的掠食者意念,降临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吞噬”感。心域的壁垒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林曦感到自己的存在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水滴,瞬间就要蒸发。
绝望中,他下意识地催动了那不成熟的空间遁法,不是为了独自逃离,而是一种本能地、想要抓住溯光者灵光一起遁走的挣扎……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光芒。无法形容的光芒,从光莲的核心爆发出来。不是温暖的生机,而是一种……仿佛能净化(或者说抹去)一切的、冰冷的白。
然后,是绝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