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正蹲在池塘边，拿根树枝拨弄漂着的香蕉皮。水面上还浮着半片被踩烂的墨镜，底下黑狼的刀鞘卡在石头缝里，像条搁浅的铁鱼。
苏雨柔站在三步外，手里汽水瓶已经见底，瓶口结了层薄薄的水雾。
“你就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她问。
“怕啊。”他把树枝一扔，“所以我刚给王婆打了电话，说下周社区要办‘防恐健身操’试点，奖金五千，第一名还能去老年大学免费学书法。”
“你就打算一直用这种……歪招？”
“正规军打正规战，咱们这是社区联防。”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再说了，人家都穿黑衣服戴墨镜半夜出动，咱总不能真拿拖把跟人对砍吧？”
话音未落，头顶“叮”的一声轻响。
【检测到潜在高危目标接近，建议立即启动养生撤离程序】
江小川眉毛一跳：“又来？我这连早饭都没吃，哪来的高危目标？”
他话刚说完，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水泥地上砸钉子。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四十出头，寸头，脸上有道从眉骨斜拉到下巴的旧疤。他穿着一身亮粉色广场舞演出服，左肩披红绸，右肩挂彩带，腰间还别着个扩音喇叭，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身后跟着四个穿同款服装的手下，每人手里拎着音响，步伐整齐得像阅兵。
“龙天行？”苏雨柔眯起眼。
那人没答，径直走到池塘边，低头看了看水里那把刀鞘，嘴角抽了抽。
“黑狼。”他开口，声音低沉，“三年前我让你带队清场，你搞砸了。上个月让你抢便利店监控，你又被大妈用电筒晃进花坛。现在——”他抬脚踢了踢水面，“连跳舞都跳不明白，被人用香蕉皮骗进喷泉？”
黑狼从泥里爬起来，脸色发青：“大哥，他们用了高科技……强光干扰……”
“闭嘴。”龙天行一挥手，身后的音响齐齐打开，放出一段《最炫民族风》的前奏。
“既然你说是跳舞赢的，那就再跳一场。”他脱下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今晚八点，广场中央。你敢不敢应战？”
“战什么？”江小川插嘴，“你们俩比谁扭胯幅度大？还是看谁甩绸子能甩出残影？”
龙天行转头盯他：“你不是挺喜欢用舞蹈解决问题？那就让黑狼和我，用你们的方式，分个胜负。”
“我可没邀请你。”江小川摊手，“而且我丈母娘说过，月圆夜不适合剧烈运动，容易引发关节炎。”
“这不是邀请。”龙天行冷笑，“是宣战。你藏在这儿当缩头乌龟，以为没人知道你是谁？北境‘影手’，当年一拳把我肋骨打断三根，现在装什么市井混子？”
江小川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早上七点，你就穿成这样出来吓人，不怕邻居投诉扰民？”
“今晚八点。”龙天行重复一遍，转身就走，四个音响跟着后退，音乐声渐渐远去。
苏雨柔等他们走远才开口：“他真是冲你来的？”
“大概是。”江小川挠了挠耳朵，“可能觉得穿粉衣服就能让我笑场，从而破防。”
“你不担心？”
“担心啥？他又不能直播跳舞跳到我营业执照作废。”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再说了，系统刚提醒了，说明真有危险。可它没说让我跑，反而提示‘养生撤离’——那意思就是，不用撤，但得装。”
他抬头看了看天：“估计今晚得跳支舞。”
傍晚六点，广场上已经围了三层人。
王婆带着她的队伍早早占了c位，每人手里一把荧光扇，背后贴着“反恐艺术团”字样。几个老头搬来折叠椅，坐在前排嗑瓜子，眼神亮得像等着看决斗。
七点五十五分，龙天行准时出现。
这次他换了身银灰色舞服，头发抹得油亮，脚上是一双特制软底舞鞋，鞋尖镶了反光片。
黑狼站在他旁边，脸色阴沉，左手缠着绷带。
八点整，音乐响起。
不是《最炫民族风》，也不是《小苹果》，而是一段节奏缓慢的探戈。
龙天行一抬手，动作标准得像是专业选手。他带着黑狼一步步推进，步伐沉稳，转身利落，每一个定点造型都带着压迫感。
围观人群安静下来。
“这……还真有点水平？”有人嘀咕。
王婆眯着眼：“不对劲。这步法，是当年地下拳赛热身时的标准套路，叫‘虎踞步’，用来测对手反应速度的。”
江小川靠在便利店门口，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所以他根本不是来跳舞的，是来挑衅的。”
音乐渐强，龙天行突然一个旋身，右手猛地推出。
黑狼会意，立刻侧滑上前，左腿横扫！
江小川眼皮一跳。
那一腿的轨迹，明显冲着龙天行右肋去的——正是当年他被打断三根骨头的位置。
可龙天行不闪不避，反而迎着腿风踏进一步，右脚精准踩在黑狼支撑腿的脚踝外侧。
“咔”一声轻响。
黑狼身体一歪，旧伤处猛然剧痛，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扑倒。
龙天行顺势一推，借力打力，黑狼直接飞出去两米，哗啦一声砸进喷泉池，水花四溅。
全场寂静。
龙天行站定，甩了甩袖子，目光直射江小川：“怎么样？这舞，跳得还规矩吗？”
江小川慢悠悠走过来，鼓了两下掌：“不错，踩得挺准。不过下次建议提前报备，这喷泉是公共设施，维修费得走市政流程。”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龙天行盯着他，“我是告诉你，过去的账，我没忘。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不躲。”江小川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我还准备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呢。你看这舞姿，刚柔并济，攻防一体，建议归类为‘实战型群众文艺’。”
龙天行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头顶忽然“叮”的一声。
【检测到情绪波动剧烈，建议立即做三分钟深呼吸，预防高血压】
江小川差点笑出声。
龙天行却浑身一僵，眼神骤然锐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江小川收起手机，“但我知道你现在特别想动手，却又忍着，因为穿得太鲜艳，怕视频传上网社死。”
“你少装！”龙天行猛地逼近一步，“三年前你在北境消失，就是为了躲我？还是为了……接近苏家？”
“我接近苏家？”江小川一脸无辜，“我岳母天天让我表演胸口碎大石，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围观人群哄笑。
龙天行咬牙：“今晚这事没完。你不出手，我就继续找你身边人麻烦。下一个，可能是你丈母娘，也可能是——”
他话没说完，江小川忽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龙啊。”他语气轻松，“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出场，背景音乐都特别不合时宜？”
龙天行一愣。
音响还在放探戈，可节奏不知何时变了，混进了《好运来》的前奏。
“王婆。”江小川对着人群喊，“音控到位。”
王婆咧嘴一笑，按下遥控器。
下一秒，全场响起《最炫小苹果》Remix版，节奏炸裂，鼓点密集。
龙天行脸色一变，手下那四个音响队员顿时手忙脚乱，拼命按暂停，可按钮全被远程锁死。
“你动了他们的设备？”他怒视江小川。
“我没动。”江小川摇头，“但我老婆的朋友有个朋友，刚好是市广播电台技术员。顺手改了个频段而已。”
音乐越来越响，节奏带动气氛，前排几个老头老太太不由自主扭起了屁股。
龙天行站在原地，一身银灰舞服在彩灯下闪闪发亮，像只被聚光灯照傻的孔雀。
江小川退后两步，举起手机：“来，大家一起录个短视频，标题我都想好了——《昔日拳王挑战广场舞，结局意想不到》。”
他按下录制。
龙天行猛地抬手，一记直拳朝镜头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