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的光芒，映照着房间里四张截然不同的脸。
疯狗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那头绿色的头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老枪的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工具包，那里是空的。
苏晓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身体抖得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只有林越。
他很平静。
平静得不正常。
“罪名：勾结高阶源质生命体，叛逃人类，罪无可赦。”
疯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行猩红的罪状，然后猛地跳了起来。
“放他妈的屁！老子什么时候叛逃了！老子杀的畸变兽比他们见过的都多！”
“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个。”老枪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把他们四个，连同那个秘密，一起从诺亚城彻底抹掉的理由。
房间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绝望，像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每个人的脚踝。
就在这时。
刺耳的通讯请求声，划破了死寂。
不是公共频道，而是权限等级为A的加密紧急通讯。
屏幕上，雷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弹了出来。
他身后，是拓荒者指挥中心的背景。
疯狗下意识地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林越抬手制止了。
林越接通了通讯。
“林越。”
雷克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不带任何情绪。
“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
林越没有说话。
疯狗，老枪，苏晓，三个人紧张地看着屏幕。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拓荒者总指挥官会亲自联系一个新鲜出炉的头号通缉犯。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雷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议会已经通过了对你的‘清除协议’。执行部队，已经在路上了。”
“但我可以给他们按一个暂停键。”
他停顿了一下。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活下去的机会。甚至，比现在活得更好。”
屏幕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招安？
“S级拓荒者。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十年了。”
“指挥中心，需要一个新的旗帜。一个像‘独狼’雷恩一样的英雄。”
“你很合适。”
雷克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
S级拓荒者。
在诺亚城，那就是活着的传说，拥有仅次于议会长老的权力与资源。
疯狗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他无法想象，这是从雷克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林越依旧沉默着。
“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诺亚议会的第十三席，未来可以是你的。”
“我需要的东西，很简单。”
雷克终于图穷匕见。
“把你身边的那个‘东西’，交出来。交给指挥中心，进行‘保护性研究’。”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图穷匕见。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长官。”
林越终于开口了。
“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身后的三个人。
“我的同伴，都是诺亚城最忠诚的战士。我们刚刚还在为这座城市巡逻，和畸变兽战斗。”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住所。
“至于您说的那个‘东西’……我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喜欢吃糖的普通孩子。如果您不信，可以随时派人来搜查。”
他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那份从容，让屏幕那头的雷克都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林越，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我倒是想问问长官。”
林越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疯狗三人都感觉到了寒意。
“这座城市，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而存在的吗？”
“那些被当成炮灰的弃民，那些死在任务里的拓荒者……”
“还有那个所谓的‘归乡计划’。”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燃料？”
最后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雷克的心上。
屏幕里，雷克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盯着林越，看了很久很久。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疯狗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是“归乡计划”，但看着林越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与雷克的这次通话，等于彻底关上了最后一扇门。
不。
是林越亲手，把那扇门给炸了。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零，突然抬起了头。
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数据流疯狂闪过。
“他们来了。”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新的光幕。
那不再是纵横交错的网络拓扑图。
而是一份刚刚被激活的，权限超越了城防军和拓荒者指挥中心的，最高级别的行动协议。
【协议代号：净化者】
【行动目标：清除A-13区所有生命体征。】
【执行单位：议会直属第七‘影子’卫队。】
光幕上，一个红点正从诺亚城最顶端的议会尖塔出发，没有走任何公共通道，而是通过那些不为人知的维修管道和秘密电梯，以最快的速度，垂直向下，逼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们的行动路径，完美避开了所有的常规监控。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
“净化者……”
老枪念着这个名字，脸色惨白。
“我听说过他们。议会手里的刀，专门处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出手，从来不留活口。”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能只有几分钟。
林越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三个队友。
“你们都听到了。”
“没有退路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能让人在绝境中镇定下来的力量。
“现在，我需要你们做出选择。”
他看着他们三个，一字一顿。
“诺亚城高层隐藏着一个秘密，叫‘归乡计划’。他们打算牺牲掉这座城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为了让那一小撮权贵，乘坐一艘隐藏的飞船逃离这个星球。”
“我们，还有你们的家人，朋友，所有生活在底层和中层的人，都是被‘牺牲’的对象。”
这个真相，比那份通缉令，更具毁灭性。
疯狗，老枪，苏晓，三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们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准备离开这里，去地面。在那里，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
“而不是待在这个屠宰场里，等着被献祭。”
林越伸出手。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跟我走，或者留下来，被‘净化’。”
“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
一分钟。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疯狗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老枪的目光在林越和窗外的钢铁城市之间来回移动。
苏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让它掉下来。
一分钟到了。
林越收回了手。
“妈的！”
疯狗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反正都是死！老子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想被那群王八蛋当燃料烧掉！”
他第一个站到了林越身后。
“我那个该死的老婆，还在装备部天天骂我。我得活着回去，听她继续骂我。”
老枪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林越的另一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苏晓抬起头，擦掉眼泪。
她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我跟你们走。”
她也站到了林越的身后。
弃子小队，在这一刻，真正地，凝聚成了一体。
林越笑了。
他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零。”
“嗯。”
“送他们一份大礼。”
“把我们所有的痕迹，都指向拓荒者指挥中心。”
“然后，引爆我们来时路上，我让你布置的所有Emp炸弹。”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