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陈明正坐在灯下抽烟,见她回来忙问:“怎么样?刘家松口了?”
“松口?”王桂兰得意地一拍桌子,“不仅松口了,张翠明天还跟我一起去!你就等着瞧吧,明天保管让陈小满哭都找不到地方!”
陈明皱着眉抽了口烟:“别闹得太难看,毕竟是亲戚。”
“亲戚?”王桂兰冷笑一声,“她陈小满把我当亲戚了?明天我非得让她知道,谁才是能说了算的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桂兰就爬起来换了身新做的蓝布褂子,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溜光。
临出门前,她还特意嘱咐女儿:“最近老实点,等我把春芽送回刘家,有机会也给你买一个工作!”
陈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妈,你放心,我肯定乖乖的。”
王桂兰赶到厂门口时,张翠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穿了件的确良衬衫,手里拎着个黑皮包,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怎么才来?再晚太阳都晒屁股了。”
“这不来了嘛,他嫂子。”
王桂兰赶紧赔笑,“咱这就走,村里路不好走,得早点去才有精神头跟他们掰扯。”
两人搭了辆去镇上的拖拉机,又从镇上雇了辆驴车往小林村赶。
一路颠簸着进了村,刚到王建军家院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陈小满的声音,像是在跟谁说话。
王桂兰清了清嗓子,猛地推开院门:“陈小满!你把春芽藏哪去了?”
院子里,陈小满听见动静抬头,瞧见王桂兰和张翠,脸“唰”地沉了。
春芽吓得往陈小满身后缩,手攥着她的衣角直哆嗦。
“藏?”陈小满把春芽护在身后,“春芽是我闺女,在自家院子里待着,用得着藏?”
王桂兰双手一叉腰:“你少装糊涂!春芽是刘家的人,赶紧让她跟张嫂子回去!”
张翠往前站了步,打量着春芽,撇撇嘴:“春芽,跟我回家。
别跟你那没见识的爹妈瞎闹,你在我们家吃的穿的,哪样不比这儿强?”
春芽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回去……我要离婚……”
“你胡说八道啥!”
王桂兰急了,“志能那孩子就是老实,碰你一下能叫打?你都嫁人了老待在娘家算啥事!”
“离婚?”
张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春芽,你知道离婚是啥意思不?真离了婚,你这辈子就别想抬头做人!”
王桂兰跟着帮腔:“就是!赶紧跟张嫂子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谁丢人现眼还不一定呢。”
陈小满冷笑一声,突然提高了嗓门,“我闺女在刘家被打得遍体鳞伤,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你们还好意思逼她回去?
王桂兰,你摸着良心说说,春芽是你亲侄女不?”
这话刚落,院子外围了几个爱凑热闹的村民。
王老头拄着拐杖也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看见王桂兰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为了外人欺负自家人,我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桂兰被爹骂得脸通红,梗着脖子喊:“爸!我这是为春芽好!”
“什么为她好,你就是为了自己,拿春芽去做人情!”
王建军在一旁跳脚,“春芽不回刘家!必须离婚!你们赶紧把那八百块彩礼和工作吐出来,再让刘家赔我闺女的医药费!少一分都不行!”
张翠被这阵仗闹得头大,刚想发作,就见陈小满突然朝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张嫂子,我听说你兄弟的媳妇最近在隔壁黑市出手了一批衣服?
那些衣服看着跟服装厂的正品一模一样,听说赚了不少吧?”
张翠的脸“唰”地白了,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说话都带了颤音:“你……你胡说啥呢?”
她家男人是服装厂的科长和她兄弟仗着在服装厂管库房,故意把正品标成残次品,偷偷运出去卖钱,这事做得隐秘,除了自家人没谁知道,陈小满一个村妇怎么会晓得?
“我是不是胡说,张嫂子心里有数。”
陈小满眼神锐利,“那些衣服要是被厂里知道了,别说赚钱,怕是要蹲大牢吧?”
张翠的心跳得像擂鼓,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她偷偷瞥了眼周围院墙上扒着的村民,生怕陈小满把这事嚷出去,手心里全是汗。
这边王老头还在骂王桂兰:“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鬼话!拿亲孙女换钱换工作,你安的什么心!”
王建军跟着起哄:“赶紧赔钱!不然咱们就去厂里说说道理,让大伙评评,刘科长是咋当领导的,纵容傻儿子买卖妇女!”
张翠被这一茬接一茬的事闹得头晕,一边是王家人的叫嚣,一边是陈小满攥着她的把柄,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扶着墙才站稳。
“你想咋样?”张翠咬着牙问陈小满,声音都变了调。
陈小满挺直腰板:“很简单,离婚。彩礼我们可以退,但你家打了春芽,必须赔医药费。
还有,陈北那工作本就来路不正,该怎么样,你们自己掂量。”
张翠心里清楚,这事要是闹到厂里,她男人的乌纱帽保不住不说,兄弟俩偷厂里衣服的事也得败露,到时候真是鸡飞蛋打。
她狠狠瞪了王桂兰一眼,都怪这个蠢货,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
“行。”张翠深吸一口气,“离婚可以,彩礼我不要了,医药费也可以给。
但你们得保证,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半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陈小满点头:“只要你们痛痛快快办手续,我绝不多嘴。”
王桂兰还想再说啥,被张翠一眼瞪了回去:“闭嘴!”她现在只想赶紧了结这事,免得夜长梦多。
“三天后,镇上民政局门口见。”
张翠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踉跄,像是丢了魂。
王桂兰看着张翠逃跑似的背影,又看看陈小满,摸不着头脑,“张嫂子,您怎么走了?哎呦,等等我!”
闹事的人走了, 院子里的村民见没热闹看了,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