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觉得天要塌了吧?”陈小满步步紧逼,“是不是觉得只要她能活下来,让你干什么都行?”
贺军重重点头,又想起昨天抱着媳妇来医院时的焦急,眼圈也红了:“是!我当时……是真想替她受那个罪!”
“好!”
陈小满连忙截住他的话头,“那现在她活下来了,但元气大伤,需要将养三个月。
这三个月,你能不能做到,让她安心养着,不操心任何事,不看任何人脸色,更不用去伺候你那一大家子人?”
“我能!妈,我能!”
贺军连忙表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回去就跟我妈说,让他们这几个月别打扰夏花,家里的事我来做……”
“你做?”
陈小满嗤笑一声,“你干得了几天?今天守了一夜,烫了个手,你媳妇就心疼得恨不能替你。
明天你上工累了,回来抱怨两句,她是不是就得拖着身子起来给你做饭?
后天你家人指桑骂槐说谁家媳妇生完三天就下地干活了,你是不是就顺着你家人的话,嫌她娇气了?”
贺军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什么性子他也知道,有时候为了她们少念叨他,他也会下意识地顺从,忽略了夏花的感受。
夏花听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母亲说的话,句句都在戳她的心窝子。
听了母亲的话,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陈小满看着沉默的两人,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多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贺军,疼媳妇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在任何她需要你的时候护得住她。”
“还有你,王夏花!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你拼命生下的孩子,你就该护她爱她教育好她,而不是教她走你的老路,当别人的受气包。
你男人做家务,照顾你,那是应该的,因为你们是一家人。
男主外女主内是分工明确,男人照顾你是把你放心上,你动不动感激涕零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不配还是他不配?”
夏花低垂着头,手指捏紧了被角,母亲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懂事和识大体,在母亲眼里竟是如此的愚蠢。
贺军也被岳母说的满脸通红,同时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责任。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闪躲和含糊,兄剩下坚定:“妈!您放心,我都听您的!
夏花必须把身子养好,谁说什么都不好使!我妈那边,我去说,要是她真有意见,我就……带着夏花和闺女单过。”
夏花震惊地看着丈夫,似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小满打量了贺军几眼,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哼,这才像句人话。”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把鸡蛋吃了。
贺军,你去护士站问问,有没有烫伤膏,给自己抹点。
中午就在食堂打点饭菜吃,下午我去买只鸡,晚上再炖鸡汤。”
贺军连忙应声,几乎逃也似的出去了,心里可感动坏了,丈母娘虽然喜欢骂人,但还是很关心他的,不仅让他抹药,中午还不用他做煮饭。
幸好陈小满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其实她是觉得食堂里的饭菜应该比他煮的好吃。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夏花小口吃鸡蛋的声音。
日头升高,贺家的男人们都出门上工了,孩子们也出门玩的玩,挖野菜的挖野菜,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女人。
贺老太搬了把吱呀作响的旧竹椅,坐在院子中央,眯着眼睛晒太阳。
贺娇娇挨着她坐在小凳子上,嘴里磕着瓜子,瓜子皮随口就吐在地上。
贺大嫂在屋檐下搓洗衣服,棒槌起落,水花四溅。
贺二嫂没在家,带着儿子女儿出门挖野菜去了。
贺娇娇嗑完手里的最后一颗瓜子,将瓜子皮一扬,撇撇嘴,“妈,也不知道三哥啥时候回来,三嫂生个孩子还住上院了,浪费钱。”
贺老太睁开眼,“你三哥就是个没良心的,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值得弄那么大个阵仗。
我们那会儿,哪个不是在家里生了就下地,就她身体娇贵!”!
“就是!妈,我三哥就是被她迷昏了头。我看啊,她就是装的,想躲清闲!”
贺大嫂一边拧着衣服,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唉,这医院哪里是那么好去的,听说喝口水都要钱!
老三就是实诚,媳妇说啥就是啥。这以后家里又多一口人,可怎么办呦……”
贺老太一听这话,脸色更臭了,“老三这个没用的东西,被个小娼妇拿捏得死死的。
那小娼妇生个赔钱货还有理了,还住院,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就是,妈,就罚她连做三个月家务,还要把那块红色的呢子面料给我,还有那双小皮鞋。”
“行,这贱人,有好东西居然不孝顺我这个婆婆,还敢藏私……”
“哐当”
一声巨响,贺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院内的几人一个哆嗦,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起昨天陈小满踹门的情景。
尤其是贺老婆子和贺娇娇两人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悄咪咪的抬眼一看。
只见王桂英像一尊煞神似的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她昨天走亲戚去了,今天一出门就听说侄女难产进了医院。
连家都没回,心急火燎地想来贺家问问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贺婆子母女在商量怎么欺负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