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柔被削去县主封号,又被落发为尼的消息传到镇国寺时,距沈清辞和谢怀旭大婚仅剩一天时间。
楚太后气得拍案而起,怒道:“没用的东西,耍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就罢了,竟还叫人捏住了把柄!”
她看着一旁谢怀旭送来的催债信,更气了。
“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嘉柔看上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一个母族失势的皇子,若得了嘉柔相助,往后的路还不知顺遂多少!”
“太后,您消消气,奴婢已经派人去救楚娘子了,一会您就能见到她了,您若是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齐女史轻声宽慰道,“至于陛下那边,您到底是他的嫡母,您只要一句想带回楚娘子,陛下便是为了名声,也不会阻拦您的。”
楚太后闻言脸色稍缓和了些。
楚嘉柔落发为尼的尼姑庵,和镇国寺相距不远,骑马也就半个时辰。
“罢了,到底是我楚家仅剩的血脉,我再怎么气她,也得护她。”太后摆摆手,“小齐,让人准备钱帛,务必在他们大婚当日,将这些钱送到王府。”
“必须,分毫不差。”
“是!”齐女史应声退下。
半个时辰后,楚嘉柔一袭素衣,楚楚可怜地被带到了楚太后跟前,她的头发……
已经被剃掉了一半,实在滑稽得紧。
“姑祖母!”眼泪潸然落下,楚嘉柔三步并作两步扑进楚太后怀中,像迷途的孩子寻到了归家的路,哭得委屈又无助。
楚太后身子僵硬一瞬,原本责备的话在喉间打了个转,终是尽数咽了下去。
她轻拍楚嘉柔后背,语气温柔:“嘉柔,你糊涂啊。”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她又怎忍心苛责太过?
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口气,“罢了,从前是我逼你太甚,日后,我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若你还念着他,我也可以将你以孺人的身份,送进璟王府。”
做不得正妃,还不能做个侧室吗?
“不!”楚嘉柔从她怀中起身,语气坚定,“姑祖母,嘉柔愿终身不嫁,侍奉在您老人家身侧,还望您成全!”
临出宫时,苏尚仪曾来见过她。
苏尚仪说,原本她还想趁她落魄,好生欺辱一番。
但,她被自己利用那件事,也是她一时不察,而且,沈清辞没有怪罪于她,楚嘉柔也付出了代价,她便不再计较。
这一路上,楚嘉柔想通了很多事。
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受的是最好的教养,本该是长安城顶顶尊贵的贵女。
可她,竟像着了魔一般,像极了话本里所写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毒女配,为了得到谢怀旭,她用尽卑劣手段。
临走前,苏尚仪那句话尚回荡在脑海中。
她说:楚娘子,若你这次目的达成,沈二娘子被你所害,且璟王一时半会没察觉出端倪,你如愿嫁他,你的心当真能安吗?
璟王短短几年,便坐上了兵马大元帅的位置,你当真以为他是个善茬,能一辈子被你蒙在鼓里吗?
老身在这后宫,见过太多手段,也见过使手段的人,最后下场有多凄惨,你若执迷不悟,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思绪回笼,楚嘉柔将头重重磕下,“还望姑祖母,成全嘉柔!”
太后满腔怒火渐渐驱散,她起身扶起楚嘉柔,“当真不念着他了?”
楚嘉柔摇头,“从前是嘉柔钻了牛角尖,璟王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我强行嫁过去,也只会徒增他的厌恶罢了。”
“罢了,我原还打算带你回长安,给那有眼无珠的蠢货一些教训,既然你自己都不想争了,那便随我在此住到中秋,再回吧。”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齐女史道:“他们大婚那日,再送一对玉如意,就说是嘉柔送的。”
“是。”
“姑祖母?”楚嘉柔疑惑,“这是何意啊?”
“哼,他们这般待你,你宽宏大度不和他们计较,还不能恶心一下他们?”太后冷哼,“一路舟车劳顿,下去歇着吧。”
“嘉柔告退。”楚嘉柔行了一礼,缓缓退出房去。
直到房门合上,太后才倚回榻上,轻声叹气。
其实她心里清楚,楚家早就没落了,嘉柔这个县主身份,也不过是皇帝看在她这个嫡母的份上封的。
现在,谢怀旭是统率三军的兵马大元帅,兵权捏在他手里,连皇帝都不敢说三道四,她这个祖母,又哪来的资格对他的婚事指指点点。
谢怀旭想要上位,从来都不需要她这个所谓祖母的支持。
反倒是楚家,若想复兴,必然得靠谢怀旭。
“太后,您宽心些。”齐女史看出她心绪不佳,宽慰道,“楚娘子能想通,其实是一件好事。”
“若她执迷不悟,以璟王那个性子,最后只怕是会害人害己,最后只怕连您,都要受她所累。”
“我又何尝不知?”太后叹气,“我只是不甘心,嫁给先帝多年,后宫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人人都能生,唯本宫不能!”
“我原以为,是先帝忌惮楚家功高震主,才不让本宫诞下麟儿,可……”
可回家省亲时,父兄专程请了外面的名医来为她看诊,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不能生。
后来,她认命了。
后宫没娘的孩子太多,她捡了一个养在膝下,她侄儿那一代,愣是没出个女娘,哪怕旁支都没有,无奈,只能把主意打到孙辈。
原先着,若楚嘉柔能选个如意郎,再诞下个楚家血脉的孩子,她便助那孙子入主东宫,可她看上的,偏偏是老五。
“小齐啊,我活不了几年了,我怕我去了,再无人能护着她啊,她一个孤女,现在连县主身份都没了,将来在这世上,怎么活?”
齐女史心里咯噔一下,心头涌上酸涩之意。
“太后,您别胡说,您老人家是要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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