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广场已成血肉熔炉。
残阳将碎裂的黑石染成暗红,粘稠的血浆在沟壑间缓缓流淌,每一步都踩出令人作呕的滑腻声响。尸骸枕藉,断裂的兵器散落其间,侥幸未死的山贼蜷缩在断壁残垣后,眼神涣散如待宰羔羊。风里翻涌着铁锈般的血腥与气血蒸腾的灼浪,仿佛整座广场都在炼体强者的搏杀中沸腾。
血灵上人立于祭坛中心,破碎的血袍无风自动。他手中那柄狭长血剑嗡鸣不止,剑身流转的妖异红光贪婪吮吸着弥漫的血气。
每一次挥剑,粘稠如实质的猩红剑罡便撕裂空气,发出“嗤嗤”腐蚀之声,所过之处,坚硬的黑石地面被犁出焦黑深痕。然而,他右肩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成了致命破绽——随着他强运左掌施展“血神掌”,黑红的血不断从崩裂的创口涌出,染透了半截衣袖。本该遮天蔽日的蚀骨血掌,如今只能勉力凝成脸盆大小、边缘模糊的血色掌印,腥风过处,血雾弥漫,仿佛要将对手的精血强行抽离。
“冥顽不灵!”血灵上人喘息着,破碎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扭曲狰狞,“本座的血神掌下,尔等皆为血泥!”一道血色掌印呼啸而出,直扑正面的侯烈。
大当家侯烈如山峦暴起!他双手擎着磨盘大小的乌金重锤,锤头尖刺森然。那重锤舞动时并无锐啸,只有地底闷雷般的低沉轰鸣!
“给老子上!”
轰——!!!
重锤裹挟着初入七阶的狂暴力量,如陨星般砸在血灵上人闪避的空地上!黑石地面应声如蛛网塌陷,碎石血泥呈环状激射,冲击波将残存的喽啰掀飞!侯烈周身筋肉虬虬结贲起,宽大袍服几欲撕裂,双目赤红如燃,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每踏一步都撼动地面——那本《强元筑体经》带来的突破,在这生死关头被他彻底引爆!他不再追求大开大合,重锤轨迹狂暴中带着精准的压迫,如影随形般锁死血灵上人受伤的右路:
“老三!咬住他下盘!他的血在流,耗干他!”
“交给我!”
三当家赵刚如受伤的疯狼扑上!他手中的玄铁大刀早已被血剑削断,仅剩半截狰狞断刃。但这反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丹药残留的狂暴药力混合着自身气血,在断刀上蒙上一层暗红血光。
“老鬼!尝尝你爷爷的刀!”赵刚咆哮着,完全放弃防御,断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劈、砍、捅、砸!血色剑罡在他身上撕开深可见骨的口子,他浑然不顾,血人般一次次撞向血灵上人的下三路,用身体迟滞其步伐:“大哥!锤他!!”
血剑与重锤轰然对撞!
铛——!!!
震耳欲聋的爆鸣炸响!肉眼可见的力量波纹横扫而出,清空十丈内的碎石血污!侯烈虎口崩裂,重锤几乎脱手,庞大身躯踉跄后退,口鼻溢血。血灵上人亦被这蕴含七阶之力的猛击震得气血逆冲,右肩伤口鲜血狂喷!
“就是现在!”
二当家月季的清叱如冰珠落盘!她素白身影如鬼魅切入,手中银鞭早已化作撕裂空气的银电!“咻——啪!”
鞭梢毒蛇般精准缠上血灵上人持剑的右腕!倒刺弹出,狠狠扎入皮肉!“呃啊!”血灵上人手腕剧痛,血剑险些脱手。
“上人这‘血神体魄’……看来也并非金刚不坏呢。”月季冷笑,手腕一抖,银鞭如附骨之疽骤然收紧!同时鞭身中段诡异地绷直如枪,带着洞穿金石的阴柔锐气,毒龙般噬向血灵上人因疼痛而暴露的右腋空门!她的攻击永远在最致命的时机,落在最脆弱的节点。
赵刚的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狂喜!
“给老子死!!!”
他抓住这千钧一瞬,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合身撞入血灵上人怀中!半截断刀凝聚着他所有的力量、疯狂与丹药的余烬,狠狠捅向对方鲜血淋漓的右肋!“噗嗤!”断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虽被血灵上人在危急关头勉强扭身避开心脏,刀锋仍深深楔入肋骨之间!
“蝼蚁!!”
血灵上人彻底疯狂!剧痛和屈辱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左掌血光大盛,一记缩水却更为凝练的血神掌狠狠印在赵刚塌陷的胸口!“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炸响!赵刚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祭坛石柱上,瘫软如泥,生死不知。
但这一击也让血灵上人左肋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泉涌,动作彻底变形。他拄着血剑,喘息如破败风箱,破碎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因失血而灰败,眼中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怨毒。
“撕了他!!”侯烈嘶吼着,眼中再无半分侥幸,重锤再次扬起,七阶气血如狼烟直冲霄汉!月季的银鞭在空中抖开万千鞭花,如同索命银网,封死血灵上人所有退路!
铛!锵!噗嗤!
重锤撼地的闷雷、血剑撕裂空气的尖啸、银鞭破空的锐鸣、血肉被洞穿的钝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濒死的怒吼与闷哼……交织成炼狱的交响。猩红的剑罡、狂暴的锤影、刁钻的银鞭、悍勇的断刀,每一次碰撞都炸开刺目的火星与飞溅的血肉!祭坛黑石在巨力下不断崩塌,整个广场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在他们纯粹血肉力量的碾轧下呻吟、颤抖。
血灵上人足下猛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踏在祭坛核心!轰隆——!!!
祭坛的崩塌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
坚硬的祭坛黑石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炸裂!狂暴的气流裹挟着无数碎石和厚重的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灰黄帷幕,将整个广场中心彻底笼罩!
尘土弥漫,飞石如蝗!刚刚稳住身形的三位当家——侯烈、月季、勉强爬起的赵刚——视野瞬间被剥夺,只闻碎石破空之声和呛人的烟尘!
“该死!”侯烈咆哮着挥动重锤格开一块呼啸而来的巨石,庞大的身躯在烟尘中显得有些笨拙。月季则凭借鬼魅般的身法急速后撤,素白衣裙在烟尘中划出模糊的轨迹,银鞭环绕周身形成防御圈。赵刚更是狼狈,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咳出一口血沫。
就在这混乱的遮蔽下,血灵上人借着反震之力,如同离弦的血箭般冲天而起!他破碎的面具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东西——对鲜血的极致渴望!体内气血枯竭如干涸的河床,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他知道,再被这三人缠斗下去,必死无疑!
必须补充气血!立刻!马上!
炼制血神丹已无可能,但最“纯净”、最“新鲜”的气血源泉就在那里——西厢柴房!那些被精心“涤荡”过的少年少女,他们饱含生机的精血,此刻就是他唯一的续命稻草!即便强行吞噬会留下隐患,也好过当场毙命!
烟尘稍散,血灵上人跃至半空的身影清晰了一瞬。他那双疯狂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秃鹫,穿透混乱的烟幕,精准地盯死在西面柴院的方向!
“不好!!!”侯烈目眦欲裂,瞬间洞悉了血灵上人的意图,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要噬血气!截住他!绝不能让他碰到柴房!!”吼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一旦让这老魔恢复一丝元气,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刚从昏迷边缘挣扎回来的赵刚,听到这声嘶吼,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根本不顾胸骨塌陷的剧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手中那半截沾满自己与敌人鲜血的玄铁断刀,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掷向半空中那道血袍身影!
“老鬼!休想——!!!”
断刀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指血灵上人后心!
身处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血灵上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与肉痛。他猛地从破碎的袍袖中掏出一物——一张边缘焦黑、符文黯淡的暗红色符箓!这正是当初在宣察府用来炸死府主、撕裂“锁江禁灵阵”的同款血爆符!只是此刻,他气血枯败,符箓上流转的血光稀薄无比,连全盛时期一半的威力都难以激发!
“爆!”血灵上人屈指一弹,将符箓射向身后袭来的断刀,口中喷出一小口精血融入符中!
轰——!!!!
暗红色的光芒在半空中猛烈炸开!比之前在宣察府的爆炸小了许多,范围也仅笼罩了方圆数丈,但那瞬间释放出的毁灭性能量和狂暴的冲击波,依旧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追击而来的三人以及那柄断刀!
刺目的血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翻滚,将地面的碎石和尸体再次掀飞!赵刚掷出的断刀被爆炸核心的冲击波狠狠撞偏,打着旋儿斜飞出去,深深插进远处的石壁。侯烈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月季身形飘忽,银鞭急舞卸力,但仍被冲击波边缘扫中,气血一阵翻涌,脸色更白了几分。赵刚更是直接被掀翻在地,伤上加伤。
这代价巨大的符箓,虽然威力不足,却成功制造了短暂的混乱和迟滞!
而血灵上人,则借着这爆炸的反冲之力,身形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地向前一推!他强忍着爆炸余波对自身的冲击和精血损耗带来的眩晕,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却决绝的弧线,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柴院的方向亡命飞掠!破碎的血袍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
“追!!!”侯烈目眦欲裂,顾不得调息,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爆发出震天怒吼,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狂的巨象,轰隆隆踏碎地面,以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追去!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为之震颤!他深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让血灵上人得逞,吸食了那些“药引”的精血,哪怕只恢复一两成,他们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月季银牙紧咬,素白身影化作一道飘忽的闪电,紧贴地面疾驰,速度竟比侯烈更快一线,银鞭拖在身后,鞭梢在地面划出一道笔直的、冒着青烟的痕迹!她眼中寒光闪烁,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已无用,唯有阻止!
“咳咳……等等老子!”赵刚挣扎着爬起,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也明白此时不搏命就再无机会。他抓起地上一把不知是谁掉落的断剑,踉跄着,嘶吼着,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凶性,跌跌撞撞地追向那道即将消失在柴院方向的血影!
三道身影,带着决死的意志和一身伤痕,在弥漫的硝烟和血腥中,疯狂地扑向西厢柴房!那里,是血灵上人续命的希望,也是他们三人……最后的生死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