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年十月,洮河的夜色裹着碎冰碴子,在草原上织成一张冷硬的网。柴荣立于泸州行宫的箭楼,望着西南方向的星空 —— 三日前,探子回报 “吐蕃松潘部已与大理暗通书信,约定次月联合攻蜀南盐井”,病榻上刚见好转的气色,又被这消息揉得发灰。他攥着曹延恭的奏疏,指腹反复蹭过 “归义军五千铁骑已至洮河上游” 的字句,突然咳出声,染血的帕子在风中抖得像片枯叶。
“传朕口谕,命曹延恭全速奔袭松潘草原,趁夜破营,断其粮草!” 内侍刚要转身,柴荣又补了句,“告诉曹将军,朕要的不是击溃,是让松潘部三月内不敢再窥蜀南一步!” 风卷着这句话掠过箭楼,远处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像是归义军提前送来的捷报。
此时的洮河岸边,曹延恭正勒住马缰。玄甲上的霜花被体温烘成水珠,顺着甲缝往下淌,在马鞍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抬手抹去眉骨上的冰碴,目光扫过身后五千归义铁骑 —— 这些士兵多是河西老兵,铠甲上还留着与回鹘、党项作战的刀痕,马槊斜指地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沿洮河支流走,避开吐蕃的了望哨,三更天准时抵松潘大营!” 令旗一挥,铁骑如黑色洪流,悄无声息地钻进草原深处,马蹄踏在冻硬的草甸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松潘部的大营此刻正浸在酒肉香气里。首领尚结赞搂着羌女,手中酒碗盛着中原贡酒,帐外传来士兵的欢歌 —— 他们刚从大理运来一批盐巴,正等着次月联合出兵,拿下蜀南盐井。“周军?不过是些缺马的残兵!” 尚结赞将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兽皮褥子上,“明日再派两千骑去羌部牧场,把那些汉人帮凶的马群抢过来!”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哨声。尚结赞猛地起身,腰间弯刀还没出鞘,就见一名亲兵浑身是火撞开帐门:“首领!汉人铁骑…… 烧粮草了!” 狂风卷着焦糊味掀翻帐帘,远处粮草堆腾起的冲天火柱,将整片夜空烧得通红。
归义铁骑如黑色洪流般撕开防线。每匹战马都披着双层熟铁鳞片甲,马面覆盖着雕刻吞口的精钢面帘,连马蹄都裹着牛皮包铁的护具。骑士们身披玄色锁子连环甲,肩甲处嵌着鎏金狼首吞口,右手持着一丈二尺长的枣木马槊,槊锋淬着暗红毒药;左手握着唐横刀,刀身窄直,刃口锋利,刀柄缠以鲛绡,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寒光,刀身布满细密血槽。
他们列成楔形阵,槊尖如林压向吐蕃营寨。当先骑士将火把精准抛入粮草堆,火舌瞬间吞噬整片营帐。马槊所到之处,吐蕃士兵的皮甲如同薄纸般被洞穿,尸体被锋利的槊锋挑起甩向空中。后方骑士则挥舞横刀,专砍敌军马腿,刀锋过处血光飞溅。惨叫声、马嘶声与金属撞击声交织,连帐内铜壶都被这股肃杀之气震落在地。
曹延恭一马当先,马槊劈开帐门时,尚结赞正想从后帐逃跑。“哪里走!” 槊尖擦着对方的肩胛骨,钉进帐柱,木屑飞溅中,曹延恭的玄甲已染满鲜血,“松潘部若再敢与大理勾结,下次便是踏平你这牙帐!” 尚结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钻出帐外,翻上一匹无鞍马,朝着草原深处狂奔 —— 他身后,吐蕃士兵早已溃不成军,有的被火逼得跳进洮河,有的跪地求饶,原本整齐的大营,此刻只剩燃烧的帐篷与散落的兵器。
天快亮时,火渐渐熄了。归义军士兵围着残余的吐蕃俘虏,曹延恭站在粮草堆的废墟前,脚下踩着烧焦的麦粒,对副将道:“留三百人清理战场,其余人搜捕逃兵,务必把松潘部的战马都追回来!” 远处,几名士兵牵着一串战马回来,马背上还驮着吐蕃人来不及带走的盐袋 —— 这些盐,本是要运去大理的 “结盟礼”,如今成了归义军的战利品。
三日后,捷报传到泸州行宫。柴荣捧着战报,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曹延恭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召来李重进与陈琅,指着战报上 “焚毁粮草二十万石,缴获战马三千匹” 的字句,“松潘部经此一败,短时间内不敢再动,蜀南的压力总算解了。” 陈琅却眉头微蹙:“陛下,大理那边还没动静,归义军若久留松潘,恐难应对大理的象兵。”
柴荣点头,当即提笔写下圣旨:“曹延恭听令!留一千铁骑驻守松潘草原,监视吐蕃动向;你率四千主力随驾东向,增强护驾兵力 —— 待朕处理完蜀地事务,便要回师汴京,赵匡胤那边,不能再等了。” 圣旨送出时,曹延恭已在松潘草原筑起临时营寨,他望着东去的驿马,对身边的亲兵道:“收拾行装,咱们随陛下回汴京!这河西的铁骑,也该让中原看看了!”
归义军主力启程东向的那天,松潘草原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留守的一千铁骑站在营寨前,望着主力远去的背影,马槊上的红缨在风雪中飘动。远处,洮河的冰面开始冻结,原本喧嚣的草原,渐渐恢复了平静 —— 但谁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大理的象兵还在澜沧江畔,汴京的暗流仍在涌动,而归义军的铁骑,不过是为大周的江山,暂时挡下了一场风暴。
泸州行宫内,柴荣正对着舆图沉思。陈琅走进来,递上一份密报:“陛下,大理国的象兵已退回滇西,但仍在边境屯兵。” 柴荣指着舆图上的 “邕州”,对陈琅道:“归义军主力一到,咱们就回黔州 —— 先解决大理,再回汴京对付赵匡胤。” 他的手指在 “燕云十六州” 的标记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朕的时间不多了,但至少要为大周,扫平这西南的隐患。”
窗外,雪越下越大,把行宫的屋檐都染成了白色。归义军的马蹄声渐渐近了,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在为大周的江山,敲打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