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巷的风裹着潮气扑在脸上,我攥着布包的手指泛白,那行“需用三滴‘槿花朝露’”的小字在眼底转来转去,怎么也忘不掉。刚要转身走,巷口忽然传来脚步声,细碎的,像踩在落叶上,我赶紧往墙角柴草堆里缩,只敢露半双眼睛往外看。
是两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手里提着灯笼,光一晃,我看见他们腰上挂着铜牌——皇贵妃宫里的暗卫。“布庄那伙计真犟,审了半宿还不松口,大人让再搜柳树巷,找他同伙。”一个人说。另一个嗤笑一声:“穷伙计能有什么同伙?倒是那姓鹿的姑娘,督察长也在找,说她手里有木槿令牌,指不定跟去年的旧案有关系。”
我心里咯噔一下,云澈澜也在找我?是为了令牌,还是为了寒潭的事?等他们走远了,我才从草堆里爬出来,拍掉身上的草屑,赶紧往城郊的药庐跑。现在禁军到处搜人,只有药庐还能躲躲,更要紧的是,我攒的草药和医书都在那儿,说不定能找到“槿花朝露”是啥。
药庐的门没关严,留了条缝。我推开门,一眼就看见桌上的药罐倒在地上,晒干的草药撒了一地,像是有人翻过。我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匕首,刚要往里屋走,就听见里屋有人说话:“姑娘别慌,是我。”
是墨尘。他从里屋走出来,玄色衣服上沾了泥,脸比上次见时还白。手里拿着本黄不拉几的书,是我藏在箱底的《百草秘录》。“你怎么在这儿?”我松了口气,可还是有点怕,“你跟着我?”
“我是来告诉你,皇贵妃已经知道你拿了木槿令牌。”墨尘把书放在桌上,翻开一页,“她派暗卫盯着所有跟木槿花有关的人,连你娘当年的旧部都没放过。这药庐,我帮你挡了两次暗卫,不然你早被抓进宫了。”
我凑过去看那本书,那页写的是“槿花”,可没提“槿花朝露”。“你知道槿花朝露是啥不?”墨尘眼神暗了暗,半天没说话,后来才开口:“是用早上带露水的木槿花,配着雪莲、当归这些药材,半夜用雪水慢慢熬三个时辰,才能熬出三滴精华。可现在都深秋了,京城附近哪还有带露水的木槿花?”
“深秋就没有了?”我心里一下子凉了,柳二说石匣子得用这个开,找不到不就白忙活了?我突然想起娘留下的旧钗,钗头的木槿花是玉石雕的,跟真的一样:“那用玉石雕的槿花行不行?”
墨尘摇摇头:“槿花朝露的关键在‘露’,是木槿花吸了天地灵气才有的,玉石再像,也没那股气,开不了锁。”他顿了顿,看着我:“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说不定还有木槿花。”
“哪儿?”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墨尘却皱起眉:“城南的静云寺,寺里有棵千年木槿,听说一年四季都开花。可那是寺里的宝贝,方丈从不许外人摘。更麻烦的是,方丈是皇贵妃的师兄,你去了,怕是要自投罗网。”
我没说话。静云寺是皇贵妃的地盘,去了确实危险,可柳二还在禁军大牢里受苦,石匣子里的东西说不定能查清娘的事,我不能不管。“我得去试试。”我攥紧拳头,“就算是坑,也得去拿槿花朝露。”
墨尘看着我,半天,从怀里摸出枚玉佩,上面刻着静云寺的样子。“拿着这个,或许能见到方丈。”他把玉佩递给我,“这是当年方丈送我师父的,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他可能会给你个机会。但你记住,方丈脾气倔,他不肯就别硬来,不然会出事。”
我接过玉佩,冰凉的,攥在手里能让人冷静点。“谢了。”我小声说。墨尘转身往门口走:“能帮你的就这些,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对了,云澈澜虽然在找你,可他心思深,你要是撞见他,尽量躲开,别信他的话。”
他的脚步声没了,我捏着玉佩,又想起在布庄时的云澈澜——他说黑衣人往城西跑,却偏偏出现在布庄,说不定早就知道柳二的事。我刚要收拾桌上的草药,药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云澈澜的声音:“鹿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有话跟你说。”
我心里一紧,刚要躲进里屋,就听见他接着说:“我没恶意,就是想告诉你,柳二在禁军大牢里受刑了,你要是想救他,最好跟我走一趟。”
救柳二?他怎么知道我想救柳二?我站在原地,拿不定主意。里屋的窗户突然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墨尘没走,正对着我做口型:“别信他,从后窗走!”
可柳二的惨叫声好像还在耳边,要是我不去,他会不会被打死?我咬咬牙,走到门口,推开门。云澈澜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件黑斗篷,看见我,把斗篷递过来:“穿上这个,能避开暗卫的搜查。我带你去见个人,他能帮你救柳二,也能帮你找槿花朝露。”
我接过斗篷,看着他的眼睛,倒不像撒谎。可墨尘的警告还在耳边,到底该信谁?这时,远处传来暗卫的吆喝:“搜这边!仔细点!”
云澈澜脸色变了,拉着我的手就往马背上带:“没时间想了,快上来!”我被他拉上去,脑子一阵晕,马跑起来,风刮得耳朵疼,我回头看药庐,墨尘的影子早就没了。
“你要带我去见谁?”我在他耳边问,他没回答,只是把马赶得更快,往城南的方向跑。我心里揪紧了,城南是静云寺的方向,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跟方丈也认识?
马跑了半个时辰,在一个隐蔽的宅院前停下。云澈澜扶我下马,推开院门,院里种着几株菊花,石桌旁坐着个穿灰僧袍的老和尚,正喝茶。看见我们进来,老和尚抬起头,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静云寺的方丈吗!
“方丈,人带来了。”云澈澜对着老和尚行礼,老和尚却看向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你就是拿木槿令牌的姑娘?你娘当年欠我的恩情,今天该还了。”
我懵了,娘竟然认识方丈?还欠他恩情?老和尚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我:“这里面是千年木槿的花瓣,还带着早上的露水,你要做槿花朝露,还缺一味雪莲,在我寺里。但你得帮我做件事,我才给你雪莲。”
“什么事?”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真的是几片带露的木槿花瓣,亮晶晶的,正是我要的。老和尚却看向云澈澜,眼神怪怪的:“你得帮我杀了云澈澜,他是皇贵妃安插在督察院的眼线,当年你娘的旧案,他也掺了手。”
我猛地看向云澈澜,他脸色一下子白了,赶紧说:“姑娘别信他!我没掺你娘的旧案,是他撒谎!”老和尚冷笑一声:“撒谎的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帮皇贵妃找木槿令牌,就是为了拿石匣子里的东西,帮她稳住地位!”
他俩各说各的,我看着手里的花瓣,又看看云澈澜,脑子乱成一团。这时,院外传来暗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和尚脸色变了,对我喊:“没时间了!你不杀他,我就把你交给暗卫!”
云澈澜拔出长剑,挡在我前面:“姑娘从后窗走!我来挡他们!”老和尚却从怀里摸出把匕首,朝我刺过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赶紧躲开,手里的花瓣撒了一地。看着眼前乱哄哄的,我胸口发闷,像有东西要吐出来。这时,我看见老和尚的僧袍下摆,露出一块花纹——跟柳二令牌上的木槿花一模一样!他竟然也跟木槿花有关!
老和尚为什么要杀云澈澜?娘到底欠了他什么恩情?暗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看着地上的花瓣,又看看挡在我前面的云澈澜,不知道该伸手帮他,还是该跟着老和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