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筱随敖翊辰踏入夏宫宫门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拂得轻响,朱红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连脚下的白玉阶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夏凌寒派来的内侍引着他们往紫宸殿走,廊下侍立的宫女太监皆垂首敛目,可鹿筱总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藏在暗处,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殿下说,今日宫宴是为了感谢姑娘前些日子平定阳城之乱,特意请了太医署的人来,想让姑娘指点些药膳方子。”内侍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却不经意间碰了碰鹿筱的袖口,递过来个油纸包。鹿筱不动声色地接过来,指尖触到包里硬物的棱角,心里咯噔一下——是半块刻着“柳”字的玉佩,和柳梦琪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紫宸殿内早已摆开宴席,夏越坐在左侧首座,见了鹿筱便起身相迎,眼底藏不住的欢喜:“鹿姑娘,你可算来了!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羹,还热着呢。”他身后的柳梦琪本该是王妃,此刻却不见踪影,只留了个空座位,桌案上的银筷连动都没动过。
鹿筱刚坐下,就见夏凌寒穿着明黄常服从内殿走出,身后跟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子,眉眼间竟与苏婉儿有七分相似。“这位是苏才人,刚入宫不久,听说姑娘医术高明,一直想向姑娘请教。”夏凌寒的语气平淡,可鹿筱却注意到,苏才人垂着的手心里,攥着个绣着木槿花的荷包——那针法,和她师傅生前绣的一模一样。
敖翊辰握着鹿筱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小心些,这宫里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宴席刚开,御膳房便端上道“雪莲炖鸽”,银碗掀开的瞬间,浓郁的药香漫开来。夏凌寒舀了勺递到鹿筱面前:“这雪莲是西域进贡的,据说有安神之效,姑娘尝尝。”鹿筱看着碗里洁白的雪莲,突然想起苏晚说过的话——“西域雪莲若和冰蚕蛊的虫卵放在一起,会变成穿肠毒药”。她指尖在桌下掐了个诀,银筷刚碰到雪莲,便见雪莲边缘泛出层极淡的黑霜。
“太子殿下的心意,民女心领了。”鹿筱放下银筷,笑意浅浅,“只是民女近日身子不适,怕消受不起这么滋补的东西,倒是苏才人看着面色苍白,不如让苏才人尝尝?”
苏才人脸色骤变,却还是强撑着笑意伸手去接银碗,可手刚碰到碗沿,就突然“啊”地叫了一声,银碗摔在地上,碎瓷片溅起时,竟从里面滚出只通体发黑的虫子,在地上爬了两圈便不动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夏越猛地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御膳房的人呢!”
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刚要跪下,就见苏才人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指着鹿筱道:“是她!是她想害我!她嫉妒殿下对我好,想毒死我!”
鹿筱冷笑一声,走到苏才人身边,蹲下身子捏住她的手腕:“苏才人别急着攀咬,你腕间的淤青,是中了‘牵机引’的征兆,这种毒只有蒙古国才有,民女一个阳城来的医者,怎么会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夏越身后的空座位,“倒是柳王妃,自从阳城回来后就不见踪影,苏才人这毒,该不会和柳王妃有关吧?”
夏越脸色发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夏凌寒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把苏才人带下去,好好查!”内侍刚要上前,就见殿外冲进来个侍卫,跪在地上大喊:“太子殿下!不好了!柳王妃的尸体在冷宫的井里找到了!”
众人赶到冷宫时,井边已围满了侍卫,柳梦琪的尸体被捞上来,身上还穿着那件龙鳞甲胄,只是甲胄上的鳞片都已脱落,露出心口的伤口——那伤口的形状,竟和敖博腰间玉佩的裂痕一模一样。鹿筱蹲下身,指尖拂过柳梦琪的眼睑,突然发现她眼角藏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写着“皇陵有诈,别去”。
“这不是柳梦琪。”敖翊辰突然开口,指着尸体的耳后,“柳梦琪耳后有颗朱砂痣,这具尸体没有。”
夏凌寒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用假尸体来骗我们?”
鹿筱将纸条攥在手里,突然想起之前在往生阁捡到的药方——“换血术需用活人做引”,难道柳梦琪是想找个替死鬼,自己偷偷去燕国皇陵?
就在这时,冷宫的墙角突然传来阵异动,云澈澜带着几个衙役冲过去,从草堆里揪出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扯下帽子一看,竟是林砚舟!他脸上还带着伤,见了鹿筱便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毁了我的计划!柳梦琪已经去皇陵了,她会用你的血来复活柳逸尘,你等着!”
敖翊辰拔剑抵在林砚舟的脖子上:“皇陵怎么走?”
林砚舟却突然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猛地摔在地上,黑色雾气瞬间弥漫开来:“我不会告诉你们的!这蚀魂雾能让宫里的人都变成傀儡,你们就等着被柳梦琪操控吧!哈哈哈!”
雾气扩散得极快,鹿筱拉着敖翊辰往后退,却见夏凌寒突然捂住心口,脸色发白:“我……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他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向鹿筱,指尖竟凝出道寒气。
“凌寒!”鹿筱急喊,却见夏凌寒眼神空洞,显然是被蚀魂雾控制了。敖翊辰挡在鹿筱身前,冰刃与夏凌寒的寒气相撞,火星四溅时,鹿筱突然想起师傅留下的竹片——“蚀魂雾的解药在槿花根里,需用无根水熬煮”。
她刚要开口,就见殿外跑来个宫女,手里举着个锦盒:“鹿姑娘!这是洛姑娘让我送来的,说您用得上!”锦盒打开的瞬间,里面竟放着株新鲜的槿花,根须上还沾着泥土。鹿筱心头一暖,洛绮烟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云澈澜!帮我找无根水!”鹿筱接过锦盒,转身往御膳房跑,敖翊辰则留在原地挡住夏凌寒。可刚跑到御膳房门口,就见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瓷碗,正是萧景轩!
“鹿筱?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景轩脸上满是惊讶,可眼底却藏着丝算计,“我听说宫里出事了,特意来送些药膳,这碗‘百合莲子羹’,你尝尝?”
鹿筱盯着瓷碗里的莲子,突然想起萧景轩之前婚内出轨时,也曾用一碗莲子羹骗林茹筠说自己是真心待她。她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冷得像冰:“萧景轩,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柳梦琪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萧景轩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撑着笑意:“你别胡说,我怎么会和柳梦琪有关?我只是担心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敖翊辰冲了过来,冰刃直刺萧景轩心口:“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柳梦琪的龙鳞甲,是你帮她仿造的!”
萧景轩慌忙躲闪,瓷碗摔在地上,莲子撒了一地,竟从里面滚出颗黑色的虫卵,和之前在雪莲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是又怎么样?”萧景轩索性不再伪装,“柳梦琪答应我,只要帮她复活柳逸尘,就帮我夺回萧家的家产!鹿筱,你和敖翊辰,都别想挡我的路!”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朝着鹿筱刺过来。鹿筱侧身避开,手里的槿花根却不小心掉在地上,无根水还没找到,蚀魂雾已经漫到御膳房门口,她能听到殿内传来夏越的惨叫声,还有敖翊辰的怒吼。
就在这时,萧景轩的匕首又刺了过来,鹿筱闭上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突然听到“当”的一声,匕首被什么东西打飞。她睁开眼,见洛绮烟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把长剑,脸色冰冷:“萧景轩,你想动她,先过我这关!”
萧景轩看着洛绮烟,眼神里满是忌惮:“洛姑娘,这是我和鹿筱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凭什么不管?”洛绮烟拔剑指向萧景轩,“你婚内出轨,休妻另娶,现在又帮着柳梦琪害人,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两人打了起来,鹿筱趁机捡起槿花根,四处寻找无根水。御膳房的水缸里结着层薄冰,她刚要舀水,就见水缸里的冰面突然裂开,露出张熟悉的脸——是柳梦琪!她的眼睛泛着绿光,嘴角挂着诡异的笑:“鹿筱,我等你好久了,你的血,我收下了!”
柳梦琪的手从冰里伸出来,抓住鹿筱的手腕,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鹿筱挣扎着,却见柳梦琪另一只手举起把匕首,朝着她的心口刺过来——
“不要!”敖翊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已经晚了,匕首刚碰到鹿筱的衣服,就见她心口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将柳梦琪震飞出去。玉佩裂开的瞬间,鹿筱突然想起所有事——民国时的战火,师傅的叮嘱,还有敖翊辰在东海时说的话:“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她心口的痛感消失了,情绪像潮水般涌回来,有欢喜,有愤怒,还有对敖翊辰的担忧。可还没等她高兴,就见柳梦琪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举着个青铜盒子,盒子里的守心莲已经完全枯萎,却散发出股令人窒息的寒气:“既然得不到你的血,那我就毁了这皇宫!让所有人都为我陪葬!”
寒气瞬间笼罩整个御膳房,窗户和门都被冰封,鹿筱看着柳梦琪疯狂的样子,突然想起苏晚说过的话——“守心莲的枯萎,意味着玄冰髓即将失控”。她握紧手里的槿花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柳梦琪毁了这一切,不能让敖翊辰有事。
可就在这时,御膳房的屋顶突然塌了,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鹿筱面前,竟是东海龙王敖博!他看着柳梦琪,眼神里满是愧疚:“孩子,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娘,可你不能一错再错!”
柳梦琪冷笑一声,举起青铜盒子朝着敖博砸过去:“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娘已经死了,柳逸尘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
青铜盒子在空中炸开,寒气像海啸般涌来,敖博挡在鹿筱和敖翊辰身前,金色的光芒与寒气相撞,整个皇宫都在摇晃。鹿筱看着敖博的背影,突然想起之前在东海时,他说的那句“我会护着你”。她不知道这场灾难能不能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敖翊辰走到最后,只知道此刻,她不能退缩。
可就在光芒与寒气相撞的瞬间,鹿筱突然听到阵熟悉的铜铃声,从皇宫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她师傅生前最爱的铜铃,师傅明明已经不在了,这铜铃声,又是谁传来的?